第五十六章：天王还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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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朝钟的敲响，大臣们也交头接耳的走进大殿，他们早就知道了长安发生了政变，在政变多如牛毛的五胡十六国时代，这确实不算什么新闻，所以众位大臣都显得并不非常惊愕。

苻坚来不及换上帝王的衮服，依然是一身甲胄的坐在龙椅上，身上还沾着政变时溅上的鲜血，手里拄着定朔宝剑，看起来凭添一分肃杀之感，大臣走进皇宫看见苻坚坐在龙椅之上，吕光梁成苻法等人也早早站在一旁，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苻生暴虐，东海王奉天命废除他，尔等尊东海王否？”梁成拔出宝剑指着众位大臣呵斥道。

大臣见状哪里敢不从，纷纷立马跪下行三叩九拜大礼，山呼万岁。

苻坚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众卿平身。”手虚扶了一下，大臣闻言才起身落座，在唐以前大臣多坐而论道，不同于后世的站着更多是坐在软垫上跟皇帝讨论国事，所以大臣们在拜了苻坚后，纷纷撩起袍子跪坐了下来。

苻坚则坐在上位，看着众臣落座，开口说道：“诸位，朕初登大位，还有很多不熟悉的事情，希望诸位不要藏珍，凡有什么利国利民的方略，一定要大胆说出来让朕知悉”

“诺。”大臣齐声回应道。

“陛下，如今大位已定，当速登基，这登基大典自应该选良辰吉日操办”梁平老率先开口说道，作为皇帝办登基大典是非常重要的，也是体现皇帝威严的直接手段。

苻坚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登基大典的事情不必急，你们且将具体办法写成奏折上报给朕，待朕审读过后再做决断。”

“诺”梁平老躬身说道。

苻坚此刻操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政变成功过后，他研究过十六国时代的具体历史，根据五胡的传统，一般政变上台过后总是喜欢自削帝号，比如从皇帝削成天王，可不要觉得这是一个名号那么简单，这二者可是天差地别。

天王其实算是胡人独创的一个称号，跟后世草原给李世民上的天可汗差不多，所谓天王其实更多是个名义上的部落联盟领袖，对于各部族的实际控制力非常有限，而皇帝则完全不同，皇帝是汉人的概念，其对国内一切都有绝对的控制力，正常来说新君登基为了收揽贵族人心，尤其是五胡的人心往往后自降成天王，以此来博得胡人贵族的支持。

但是苻坚不想，他骨子里是个汉人，首先觉得天王这个称号不伦不类，尤其是跟后世那个东夷小岛的天皇很像，甚至还要被他压一头，这让人总是心里膈应的慌，第二，苻坚不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皇帝，他上台过后是打算大刀阔斧的推进改革的，如果只挂个天王的头衔那么权力实在有限，对自己想要推进的改革无疑是自缚手脚，可问题是贵族的支持也不能忽视啊，如果没有贵族的支持，那么自己的下场大概也就是第二个苻生。

于是苻坚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朕奉天命诛灭暴君，得以践帝位，但是朕常觉得自己功德不彰，福分不够，如此情况下何敢称帝，朕想削号为天王，诸位以为如何？”这话其实是试探，他要清楚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人支持他称帝的。

樊世率先开口说道：“臣以为陛下削为天王是大善之举，臣赞成”樊世是氐人贵族当然乐意看到苻坚削为天王，这样他的自主权就陡然上升呢。

苻坚颇为不满的看了樊世一眼，心中暗暗记下这个人。

这时吕婆楼也开口说道：“臣以为削为天王也不无不可嘛，陛下新登帝位更应该以谦虚示天下，削为天王更能彰显陛下谦卑之德，不至于让鲜卑觊觎我们。”

王猛早在樊世开口时就变了数变脸，见吕婆楼说完，立马开口朗声道：“陛下臣以为不可，陛下如果只是想偏居关中，则为天王可也，若是想有所进取，为天下君则必为皇帝”苻坚如果想当中原的皇帝，想要中原汉人听从你，那么绝对不是拿一个不伦不类的天王出来能做到的。

苻坚闻言一喜，可算是有个人支持自己了，权翼也开口了，权翼的观点就务实多了，苻坚要是称帝那么关中并州之力都可以为他所用，如果称天王那么无疑会大为削减自己可用的力气。

话还没说完，几个氐人大臣就表示了激烈的反对，他们则认为苻坚新登基当务之急是收揽各地的人心，岂能称帝？他们还隐晦的指出苻坚的皇位来路并不正，如果不在天王还是皇帝的问题上做妥协很可能不能收揽各地守令的支持。

一时之间朝廷之上泾渭分明了起来，汉人的门阀贵族都支持苻坚称帝，因为在这个五胡乱世，他们都要依靠皇权才能生存，皇权势力越大他们的势力就越大，而五胡贵族则坚决反对苻坚称帝，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更多还是以部族为单位考虑问题，中央对部族的钳制越少，那么他们所享有的权力就越大，两方在朝堂的交锋越来越激烈了起来。

苻坚看着下面争吵的两拨人，暗自沉吟，看样子氐人并不乐意于支持自己改革，支持自己改革的中坚力量看样子是以王猛权翼为代表的汉族北方门阀，这种情况下自己得考虑压制氐人扶持汉人来推进自己接下来的改革。

于是苻坚用剑鞘敲击了一下地板，示意下面停止争吵，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朕以为王侍郎说的有理，方今之世，不进则退，如果没有并吞八荒之心，那么王国倾覆之祸就在眼前，如果以天王为尊何以君中原？何以君天下？故朕决议以皇帝为尊，诸位以为如何？”

王猛权翼等汉人大臣闻言大喜，皇帝的第一个决策是偏向自己的，意味着皇帝对汉人的看重，于是纷纷开口说道：“臣等以为此大善也”

而氐人则颇为惊愕的起来，他们本以为皇帝的第一个决策会是偏向氐人的，毕竟苻坚本身就是氐人，却完全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偏向汉人，连吕婆楼梁平老等人都不仅面露失望之色，可苻坚毕竟刚刚登基，刚刚通过政变上台，他们还不敢去违逆苻坚第一道旨意，于是只能无奈的也表示了对苻坚的拥护。

于是寿光三年十月末，苻坚正式通告天下，宣布称帝，同时苻坚下令诏邓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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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天王还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