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挣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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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倒了除夕，家家户户吃团圆饭。

今年乃乾正帝登基的第一个除夕，宫中府中加恩无数，尤其对待朝中肱骨和大周的开国功臣，宫廷珍馐一道道流出去，以彰皇家恩德。

武安侯府三房的人都聚在承佑堂，吃年夜饭。如今大房的嫡出大少爷、三少爷和庶出的二少爷都已经娶妻。

大少爷花正茂过完年便已经二十五，十九岁中进士，在翰林院熬三年，又在蜀地任知县三年，年根才到家，年后述职等着新的任命。大奶奶是国子监祭酒家周家的嫡长孙女，已经给他生了嫡子添哥儿，如今回来又带回来了一个庶子越哥儿。

二少爷花正芃在家管理庶务，娶得是四品京官右佥都御史家的庶女梁氏，如今也有一个女儿满姐儿；三少爷花正芮已入了军中，娶得是永昌伯家的嫡长孙女，因不常在家，如今还没有孩子。

虽说嫁出去了三个姑娘，花其姝又得了那样一个结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皇上的恩赦，然如今府中有了三个孙子媳妇和几个曾孙，加之今年花其婉终于回来了，还能得到圆满的归宿，武安侯和老太太仍然是高兴得紧；如今又能得宫里的赏赐，武安侯老怀激动，红包发了一个又一个，子孙们拿了丰厚的红包，也是欢欣雀跃。

大太太高氏因为花其姝的事情一直伤心难过，终于因为花正茂的归来而好了些，临近过年，家务繁多，老太太又将管家之权给了她，虽说还让三太太协理，总归是恢复了在府中的地位，也就收拾了心情，一心将过年的一切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眼下看到满屋子的兴高采烈，便又想起花其姝孤零零在皇陵，心情不免暗淡下来。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因为花其婉是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便把她叫到身边坐着，笑呵呵地不停给她夹菜吃，花其婉都乖巧地吃进去，也不时给老太太夹些软烂清淡之食，祖孙俩是一派和乐融融。

看在大太太眼里，内心更是晦暗，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借着出去看看灶上的理由，出了饭厅透口气。高氏还没有调试好自己的情绪，三太太凌氏也跟了出来。

“大嫂，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因为管家之权，三太太心里总也硌棱着，说话不免就带几分酸讽气。

高氏面无表情地看了凌氏一眼说：“三弟妹不是来了，如今不是两个人了？”

“可不，也就我能体会大嫂的心情，如今人家可是翻身了，再不是当年的商家女了，人家是享国侯的嫡女，女儿又是县主，成了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大嫂整日为府中忙碌操劳，最后剩下什么？连咱们府的嫡长曾孙都靠不到跟前呢。”

大太太平日里很不屑于跟三太太嚼说这些家长里短，但此刻她的话正打在高氏的痛处：同是孙女，自己闺女被圈禁皇陵，没有见到老爷子老太太操心费力地解救，而人家的闺女在宫中享福却整日里挂念不已，如今回来了更是看得宝贝一样。

高氏心中越想越心中难平，加之这话带着点讥讽的意味，语气自然不好：“是啊，以前三弟妹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亲人，如今也被比下来了。不过无妨，咱们四姑娘怎么说也是先嫁进国公府的，而且这孙媳妇总比儿媳妇吃香，到时候四姑娘自然给三弟妹挣足了脸面。”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国公府给花其婉的聘礼惊人，这高低早分出来了，此刻高氏这样说，无异于是故意让三太太刺心，何况一府姐妹，到了婆家生生矮了一辈，三太太心中很是难堪。

“你……”三太太性子燥，沉不住气，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看到大太太阴郁的脸，她的心气一下又顺了，呵呵笑了两声。

“大嫂在这里挤兑我，有什么意思，咱们呐，以后还得在这府中长长久久地过下去，我倒是无所谓，大嫂可是武安侯府的冢妇，如今看这情形，到了外面，知道的自然还以大嫂为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冢妇呢！”

三太太扔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屋。大太太想到这段日子在外面受到的嘲讽、奚落，这句话无异于伤口撒盐，心火浇油。

大太太愤然转身，抬脚之际，不想假山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大少爷花正茂。

“母亲！”花正茂叫住了高氏，“适才的话，儿子都听到了。”

高氏的火正无处撒，冲口而出：“听到了，你就任凭别人讽刺我，挖苦我，将我的脸踩在脚下，我养儿养女何用？”

花正茂这几年知县坐下来，眼界和心胸都跟着开阔，不急不躁地说：“母亲叫儿子出来做什么，跟三婶娘打口舌官司吗？那我还是母亲交出来的儿子吗？”

花正茂看到高氏脸色缓和了一些，接着说：“母亲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平日里最不屑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一心对我和三弟管教严格，这样我才得以摆脱了父亲和三叔这种恩荫之路，靠科举入仕。以前，满京城里的人都看不起二婶，但二婶并不因此自苦，如今二叔官运亨通，该有的脸面都挣了回来。所以，脸面不是靠斗嘴得来的。”

花正茂顿了顿，接着说：“何况二婶的亲侄女是当今皇后，三妹妹嫁给韦七爷，都于咱们府有利，母亲万不可错了心思，否则二妹妹也难有出来的一天。”

大太太听儿子的一番话，这些道理自然明白，不然也不会苦苦压抑自己，只是越是心高气傲的人，一朝跌落，这心中的不甘只有自己知道。

高氏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时有燃放的烟火升空，生生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开拓出一刹的光亮，刺眼的绚烂，眨眼便又恢复黑暗，森森的，令人心上因了适才的一星溢彩的消失而焦灼乃至绝望。

高氏想着花其姝，不知道此时是不是也在看着这无望的夜空。

“圣旨到——”

一声太监特有的尖锐的唱音从夜的黑暗中穿透而来，此时听在高氏的耳中几乎有些凄厉。

这是宫里的赏赐到了，“柳羔羊”，前院和后院各一份，这可不是普通的菜，这是有功将士们才配享有的赏赐，可见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皇上对武安侯府格外的加恩。

高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堆叠起一脸的微笑，将送赏的公公迎进厅中。正厅里一早便摆好的香案供桌，就是等着迎接宫里的赏赐用的。

厅里灯火辉煌，此时二太太和三太太已经共同搀扶着老太太来了正厅，高氏忙走过去，从容氏的手里接过老太太，扶着老太太跪在案前，自己又退到老太太的身后跪下，余者皆按长幼列队跪下接旨，口称“皇恩浩荡”。

完毕后，大太太给公公们送了红包，笑着脸将诸位公公送出门。

这道“柳羔羊”色泽金黄，外焦里嫩，被伺候膳食的丫头们恭恭敬敬地抬上桌。

“哟，这道赏还多亏二嫂有个皇后侄女，要说二嫂的眼光还真够好的，怎么就压到宝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这生意真是一本万利啊。”三太太凌氏一副拈酸吃醋的口吻就罢了，这话里还讽刺这容氏和皇后的商贾出身呢。

“三弟妹说话还需谨慎，所谓祸从口出。”高氏不等老太太和容氏说话，便接了话头，“适才圣旨上说得明明白白：皇上感念父亲的恩德，特赏此菜。你这话玩笑不打紧，倒是把皇上的心意歪曲了却不好，再说，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怎容许你我说三道四的？你有那羡慕的份，不如好好吃几口赏赐，多存点感恩戴德的心。”

高氏这段话是拿出了当家冢妇的口吻说的，虽有维护容氏的意思，但却句句在理，让三太太吃了一个窝脖，一口气堵在心里出不来，只拿一双鄙视的眼神对着她。

高氏只当没有看见，依旧招呼着老太太用菜，又不时地照顾几个孩子们，当家主母该有的谦逊、圆融和慈和展现无疑。老太太以及花其婉见三太太不多话了，也就没人跟她计较，大年下，家和万事兴。

年夜饭终于用得差不多了，很多小辈都出去放烟火去了，三太太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看着桌上的“柳羔羊”还有些，便凑到高氏的耳边，不紧不慢地低声说：“大嫂，这赏菜还有些，不如派人给姝丫儿送些去，也好让她也感念感念皇恩，心里有个念想，说起来还不知道皇恩何事能到她那里呢！”

如果大太太给了三太太一个窝脖吃，这三太太的一句话倒是往大太太的心上捅了一把刀，高氏微微眯了眯眼睛，生生把这刀自己拔了出来，淋淋的血留在肚腹中，脸上却又堆起笑。

“劳三弟妹记挂着，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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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挣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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