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陆
不远处的汽车喇叭声变得凄厉起来。
曾本之感到事情不妙,放开脚步一路跑到公园门口。只见沙璐的红色轿车在眼前的广场上前冲后突,左右腾挪,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在冲着什么目标撞来撞去。曾本之用手电筒照着红色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嘴里大声喊着沙璐的名字。好一阵儿,仍不见红色轿车停下来,有两次还差点撞上广场前面的隔离石墩。曾本之见情形不对,便将口袋里的那片龟甲掏出来,冲着红色轿车扔过去。
龟甲片在大灯灯光中闪了一下,正好落在前保险杠上,癫狂的红色轿车突然停了下来。
曾本之缓缓走近红色轿车,隔着车窗,惊魂未定的沙璐看了好一阵儿,才将车门锁打开。上了车,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沙璐已伸出右手将他的左手死死拽住。“吓死我了!”过了好一阵儿沙璐才说,曾本之下车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像博物馆展出的从楚墓中出土的衣服那样的东西出现在红色轿车前面。为了壮胆,沙璐按了一下喇叭,没想它一下子就闪到车窗前。沙璐再按一下喇叭,它又闪到车尾后面。就这样绕了几圈,沙璐慌了,就想用车去撞那个像是楚墓中出土的衣服一样的东西,可是不管红色轿车如何敏捷,那奇怪的东西即便是明明压在车底下了,转眼之间又在某个方向上出现了。
听完沙璐的话,曾本之用手指在前挡风玻璃上写了几个甲骨文文字。每写一个字,沙璐的情绪就平静几分,等到曾本之将几个字全写完,沙璐的右手已将曾本之的左手放开了。曾本之下车绕到驾驶座那边,让沙璐也下车,还说,要想不将恐惧带回家,就必须将所有的恐惧丢弃在发生地。心有余悸的沙璐跟着曾本之,在车头前面找到那片龟甲。四周都是森林,气温仍旧居高不下,虽然空气还算清新,龟甲片上却有一股腥臭。
回到市内的霓虹灯下,见沙璐彻底放下心来,曾本之才说:“是那个东西!”
说着,曾本之将龟甲片伸到沙璐的鼻孔附近。沙璐轻轻吸两下,接着又重重吸两下,刚才十分明显的腥臭气味,一点也闻不到了。沙璐在警校读书时,为了练胆量,校方经常让女生观看顶级的恐怖电影,特别是所谓的鬼片,其中有几部电影都说,用镇邪之物击中灵异之物时,会产生一种恶臭。不过,只要离开事发地点,腥臭之味就会消失。
沙璐心照不宣地问:“以前您碰见过这种怪事吗?”
曾本之说:“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就说发掘古墓吧,如果是当年封了王的,发掘的前天晚上,当地肯定要下大雨。我们今晚见到的这个东西,应当是个冤魂,甚至就是郝嘉!他晓得我不怕,也有办法,所以才冲着你来。但他没有恶意,只想让我们为他做点什么事!”
顺着沿湖路往回走到老三口被宝马越野车撞死的地方,一辆挂“鄂AWH”开头牌号的黑色轿车刚好停在那里。沙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什么话也没说,拉开车门,下车后直奔那辆黑色轿车而去。曾本之下意识地跟着下了车,站在车后,只见沙璐在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窗上毫不客气地敲了几下,待车窗玻璃落下后,沙璐冲着车内大声说:“姓邓的,你们也太会逍遥,太会找地方了!要是没看晚上的电视新闻,趁早回你们的狗窝去看看重播。不然的话,搞不好会有吊死鬼钻到车里,当你们的小三。信不信由你们,我简单说一下,今天中午,一辆宝马越野车将一个老男人顶到你们旁边的这棵树上活活撞死了!”说完这些,沙璐扭头往回走到车尾,又转过身去,绕着黑色轿车转上一圈,那样子像是故意夸张,将胸脯挺得高高的,腰部和臀部一左一右地比T形台上的模特儿还晃得厉害。各行各业的衣服,以女警察的制服最为性感,再配上沙璐十足的媚态,车内的男人估计有些把持不住了。那辆黑色轿车动了一下,像是要开走,又停了下来。片刻后,这个过程又被重复了一遍,最终还是停在原地不动了。
坐回驾驶座上的沙璐气吁吁地拍了几下方向盘,忍不住告诉曾本之,那辆黑色轿车是当鼻屎处长的前夫的。沙璐故意告诉他们车祸的事,也知道他们不会相信,等到明天上班后,见到报纸上的新闻,明白这些都是真的,往后就够他们恶心了。
曾本之担心沙璐出现偏执心理,便另找了一个话题:“你不是说当警察需要天赋,也要用直觉预判吗,你再想想,万乙是不是遇上什么意外了?”
沙璐果然笑起来:“他唯一的意外就是当年追我没追上,现在终于追上了!”
曾本之一点也不笑:“信心太足也不见得是好事。你心里要有准备,最近一段凡是与曾侯乙尊盘沾边的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有点麻烦。”
沙璐还在笑:“曾侯乙尊盘有一个中队的武警士兵守卫着,万乙除了隔着防护玻璃看几眼,连上面的铜锈都没沾到一粒。除非曾侯乙尊盘也会来几种灵异,真的是那样,也该您和郑雄郑会长首当其冲。不是说做鬼打熟人吗,你们年年都要与曾侯乙尊盘亲密接触,真的有灵异出现,那也应当是先缠着你们!”
曾本之说:“真是灵异,也就那些吓唬人的招数,就怕遇上妖人,大灾小难无法预料。”
沙璐说:“曾教授,我不是做学问的,说句不恭敬的话请您别介意。用警察这一行的行话说,我觉得在您心里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次您在我沙海叔叔的私人博物馆里看那些青铜重器时,我就有这种感觉。”
曾本之说:“你觉得这秘密是哪方面的?”
沙璐说:“哪方面我不晓得,但肯定与罪恶无关。甚至还像是挺崇高的,有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
曾本之说:“你比万乙会说话,前些时,我说一句中国的青铜时代没有失蜡法,那两天他想问又不敢问,差点自己将自己憋死了。”
沙璐说:“我晓得,万乙当时几乎要成人肉炸弹了。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百分之百地相信,曾教授您会将自己毕生的努力否定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