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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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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省长对郑雄的回答很不满意:“我只要直接回答,是还是不是!”

郑雄这才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不是用脚后跟想事情,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曾侯乙尊盘从出土以来,从没有人对曾先生的论断提出过疑问。就像新闻界三天两头说发现《红楼梦》的手稿,这些都与研究无关,是那些用娱乐方式消减文化的人在那里自娱自乐罢了。”

老省长又问曾本之:“曾先生对自己安身立命的学问还是那样信心满满吗?”

曾本之凝视的样子似是对曾侯乙尊盘说:“不是我无法回答,而是你提问的方式不对。一个人的信心只属于这个人,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老省长说:“眼下你的信心肯定会影响万博士。”

曾本之回应时加重了语气:“你又错了。做学问不比官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遭殃株连九族。官场中人有没有才能在其次,跟对人才是头等重要的本事。”

他俩说话之初,沙璐已带着她的同事往九鼎八簋展柜那边去了。曾本之说出“你又错了”这番话,心里做好了遭到老省长猛烈回击的准备。话音落地好久,听见的人都没有做声。特别是老省长本人,那样子甚至有些恍惚。曾本之感到很奇怪,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老省长的心思被沙璐的另类讲解吸引到九鼎八簋展柜那边去了。当然,吸引他们的不全是沙璐的魅力四射,而是从沙璐嘴里不断冒出来的“僭越”二字。

就像有人故意拿着什么东西往某个痛点上捣弄,沙璐每说一次“僭越”,老省长的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沙璐对“僭越”二字的解释也很有说服力,她说,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这不仅仅指用非法手段谋取皇权帝位,现实生活中,用不正当手段获得官场和职场利益,用卑鄙下流的方法骗取爱情都是“僭越”。图谋发动宫廷政变,取王者而代之的“僭越”难得有机会发生,因为弄不好就会诛灭九族,一般人哪敢冒这个险。官场与职场的“僭越”较多,也容易获得所谓的成功,万一丑行暴露付出的成本与代价也不会太高。最常见的是“二奶”与“小三”们的“僭越”,无论输赢,下场都是让水晶一样的美丽心灵,变成专门杀死爱情的毒药,变成专门陷害自己的魔鬼。

关于“僭越”,沙璐是从九鼎八簋开始说的。她本指爱情是人生中的九鼎八簋,一番讲解说完,让人觉得她话里有话。同事中有人打抱不平,说当不成皇帝,弄一套九鼎八簋放家里摆摆阔、过把瘾,这也可以说是人生中的一种浪漫。小孩子过家家当皇帝,一人一回轮流转,不就是一场游戏吗?先前的男同事刚说完,就有女同事表示反对,说很多事情一开始都是闹着玩的,玩着玩着就弄成真的了,特别是办公室恋情,哪个不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开头,慢慢的什么姐弟恋、黄昏恋、老牛吃嫩草、老草吃嫩牛等等,不该当真的全当真,不该“僭越”的全“僭越”了。譬如最近本市某位鼻屎处长,就和一位上挂锻炼的女科长“僭越”了。沙璐的同事们发出一声哄笑。

一直表现得极不高兴的郑雄终于逮到机会,板着脸责备一直在身边陪同的博物馆方面的人,博物馆又不是娱乐场所,不能因为鼓励有兴趣的人来当志愿者,就羊肉狗肉萝卜白菜一锅烩,除了进场机制,还要有退出机制。郑雄也是气极了,舌头失去了管束,一下子就将内心最想说的话暴露出来。他进一步说,博物馆里任何一件展品的解说词,要像宪法一样,每个字都要经得起推敲,一旦确定下来,哪怕是标点符号也不能擅自改动。郑雄明显是指沙璐,说无论专职讲解,还是志愿者的讲解,绝对不允许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对这样的事情必须是零容忍。

博物馆的人会意地不停点头。

郑雄还想说什么,九鼎八簋展柜那边又有动静了。

一个操昆明口音的中年男子问沙璐,“僭越”一词的本来含义是现代社会所不允许的,民主国家的宪政制度保证人人都有当总统的可能,哪怕是七八岁的孩子说自己想当总统,旁边的人不但不会举报他想僭越,还会鼓励他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沙璐还算聪明,不与陌生人正面纠缠,问清楚他是昆明人,这才反过来问他,从宋元的大理王到民国的云南王,按照云南一向是山高皇帝远,云南人一向喜欢搞独立王国的习惯,他家里大概已经摆上了九鼎八簋,否则就不会对“僭越”二字如此敏感。中年男人则反问沙璐,自己的模样与九鼎八簋所需要的身份是否相符?沙璐哼了一声说,除了眼前这套九鼎八簋,其他所谓九鼎八簋对任何人都合适,因为那些东西是百分之百的伪器。中年男人不服气,凭什么沙璐没见过别的九鼎八簋就敢说是假冒伪劣产品。沙璐回答说,收藏青铜重器的人只有两类,一类纯粹是文化爱好,另一类则是为了贪欲。前者讲究随缘,后者受着欲望的驱使,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直在侧耳细听的曾本之没料到沙璐会说出他所没有想到的理由。

沙璐告诉那个操昆明口音的中年男子,青铜时代,长江黄河两水四岸小国众多,国君也多得数不清,虽然那时贵族之间的战争很多,却比较儒雅,哪怕灭了对方的国,也只是将其国君当做俘虏带回,更不会动不动就诛灭整个王族。但有一点是必须要下狠手的,那就是,毁其宗庙,迁其重器。作为重器中的重器,国在九鼎八簋在,国灭九鼎八簋灭,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管你是鼎是簋,只要夺到手,就成了普通青铜,大不了再回炉做成兵器,再去毁别国宗庙,迁别国重器。断断没有替人家好好保存,让那些成了亡国奴的人成天惦记如何复辟的道理。沙璐最后还说,眼前这套九鼎八簋,若不是同尊盘、编钟等一起从曾侯乙大墓里发掘出来,她都要在怀疑二字后面,再加上三个问号。

中年男子有些恼羞成怒,但不是针对沙璐的,否则就不会在临走时对沙璐说声谢谢。

曾本之只注意中年男子,没有发现身后郑雄与老省长在一旁小声说话。事实上,郑雄和老省长几乎同时判断,操云南口音的中年男子,就是熊达世用九鼎八簋换得的和氏璧玉玺的原主人。二人低声谈论了一阵,曾本之只听到最后的一呼一应。一个人说,看来熊达世有麻烦了。另一个人说,只怕不是麻烦,而是灾难。曾本之对“熊达世”这个名字很敏感,正是“熊达世”三个字让他突然警觉起来。

“谁有麻烦,谁有灾难?”曾本之随口问了一句,不待别人回答,又说,“如果这个云南人与熊达世有什么冲突,一定与九鼎八簋有关!”

郑雄和老省长有些惊讶。老省长本想让郑雄开口问,见郑雄不敢,只好亲自问曾本之,怎么知道熊达世的。曾本之也不隐瞒,就将在黄州的那点事一一与他们说了。听曾本之提及那只甬钟,郑雄和老省长都笑了。接下来他们也将熊达世同一个云南人做交易的事说了一遍。在讥笑熊达世将黄州禹王城楚墓里预埋的仿制甬钟,当成青铜重器这一点上,三个人的心情没有多少区别。

老省长自然不会在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上多费口舌,他通过郑雄主动发出邀请,曾本之又同意见面,如此机会实在难得。因为有更重要的话要说,老省长强行扭转话题,突然问曾本之:“这曾侯乙尊盘真的不可仿制吗?”

曾本之想也不想就回答:“世界上的东西,只要是人做出来的,一定可以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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