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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雄说:“按照曾先生的估计,也许荆州城外的楚国都城纪南城遗址中还埋着第二件或者第三件。但那地方不要说发掘,就是在上面挖坑栽树国家都严令禁止。”
“那么复杂的编钟都能复制,为什么曾侯乙尊盘不能复制?”
“编钟是用范铸方法铸造的,曾侯乙尊盘是用失蜡法铸造的,前一种工艺一直在使用,后一种工艺大部分已经失传。”
“我怎么听说有人怀疑中国的青铜时代没有‘失蜡法’!”
“文物考古这一行,干的都是些死无对证的事,任何争议都是正常的。”
老省长最后这句话,让郑雄忽然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他平静地应对着,内心深处敏感地意识到,老省长最后这句话肯定不是随便问问,一定有他更深一层的想法。
果然,老省长趁他在想别的,突然问:“曾侯乙尊盘为什么会冒紫烟?”
郑雄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也是只听别人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什么境界的人就能看到什么境界的东西。曾本之不会没有见过吧?”
“他自己不说,也不让我问,说这些邪门歪道、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值得费脑筋。”
“有机会我要亲自问问他。”
“曾先生脾气古怪不大好说话。你还不如多去博物馆看看,说不定哪天自己有所发现,肯定比只听别人说的效果好。”
郑雄最后这句话得到了老省长的认同。告别兴高采烈的老省长,郑雄只顾往外走,忘了先前吩咐别人将手机送到服务台。眼看郑雄就要出大门了,余秘书才在身后提醒,问他是不是想再丢一次手机。
郑雄将手机拿到手时,余秘书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笑着:“看来你是真的将手机弄丢了。”
郑雄不喜欢余秘书说话的语气,却没有顶回去的力量:“没办法,一旦开始苦思冥想,就免不了丢三落四。”
从东湖宾馆出来,右转弯驶上东湖路,没走多远就收到手机关机时滞留在移动公司服务器里的几条短信,发短信的除了余秘书竟然没有别人。前面几条的内容是催他不要误了老省长约见,只有最后一条是刚才发的。
这条短信分两层意思:先是转告老省长的话,刚才谈话很投缘,有相见恨晚之意。其次是余秘书自己主动打圆场,他要郑雄别计较老省长说话的方式与语气,老省长在意郑雄关于楚庄王的说法,可以理解为通过将现任省长比喻成楚庄王,而使老省长认识和了解了郑雄。没有这个譬喻,老省长或许还会将郑雄当成曾本之第二,也是那种食古不化,只会钻故纸堆的书呆子。有了这个譬喻,老省长才能洞察郑雄因长期研究历史,既知宫廷吊诡,更懂宫廷奥妙,是难得的有用之材,才敢放心大胆地委以重任。
郑雄的思绪在余秘书说曾本之是食古不化,只会钻故纸堆的书呆子那几句话上反复了几次,他觉得话里有话,一时间又想不出,更深一层的意思是什么。
郑雄回到文化厅自己的办公室,正想闭目养神一阵子,桌上的电话机响了,厅里的党组书记老关要他过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