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抽丝(三)
道路变得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刻也没有停歇。
南宫钥从阿花那小小的身躯里只感到绝望,一种比她当初被判了死刑尤甚的绝望,她随着阿花跌倒再爬起,感受不到那混着雨水的眼泪是因为雨水而那么冰凉还是因为阿花心如死灰而没有温度。
天微微泛亮的时候,雨逐渐停了。南宫钥也记得这一场雨,那个时候她还同泽弘躲在一个山洞里,从天空泻下的雨水丝毫也不影响她睡上一个好觉,那“哗哗”的雨声像是梦中浮现的一口泉,而她正在那泉水边编一个花环。
而那个她安静睡觉做梦的夜晚,这个同她一般大小的少女却穿着湿透的草鞋,空着肚子满怀着绝望去寻找她父亲尸体。
终于走出了镇子,爬过了几个山坡,走过一片荒芜的林子,再后面,便是散发着腐败味道的乱葬岗。
地方很大,杂草丛生看不到头,除了些散乱的坟包和骨头,便只有一具新死的尸体,还是因为那处围了好几头呜咽着抢食的野狗她才得以发现。
阿花颤抖着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双手握住,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嗓子里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叫冲了上去。她出了一头的冷汗,虽然睁着眼睛却像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停往头顶上冲的愤怒与恐惧。
南宫钥看着她左右挥舞着棍子浑然不知那几只野狗呲着牙围着她发出低吼,阿花一直叫着,发了疯一般地挥着棍子。
南宫钥的心越提越高,眼看着那野狗已经扑了上来,吓得她都大叫了起来,可是没有用,她发不出声音也作不了任何改变。
几道冷冷的光从她面前划过,晃得南宫钥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四周多了几条野狗的尸体,鲜血从那几条死不瞑目的野狗脖子上汩汩地往外冒个不停。
阳光从天上撒下来,地上很湿,带着些冷意,空气里全是臭味,狗身上的,地上的,全都蒸腾着往鼻子里钻。
两个执剑的人进入阿花的视线中,南宫钥在心中暗叹,这两个人随时都蒙脸也不知道热不热,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出现多半都是不怀好意。
其中一个人蹲了下来,伸手将阿花的视线挡住,声音清冷中带着些温和:“不要看。”
阿花显然已经崩溃了,不知所措地伸手握住伸到她眼前的手:“不是我爹,不会是我爹。”
那个人轻声说道:“你娘是其他人害死的,你爹也是一样,是被那个草菅人命的都尉害死的。”
阿花心里一下抓紧,干得脱皮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就知道,不会是我爹,我娘是被别人害死的……”
“我可以帮你报仇。”
阿花的手将那人抓得更紧,声音里有愤怒,有紧张:“我爹是清白的,我爹娘都是枉死的,我要伸冤,我要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