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波
这一病突如其来,却也将舒和一掷囹圄之中。宫里的人从来都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从前的万般尊容,今日终究是云烟散了。
待舒和渐渐转醒之时,一壶冷月凌挂夜景,宛如一面浩大的玉髓上嵌了一颗明亮璀璨的明珠。临近雨花阁一旁的宝华殿杂风送来檀香悠长。那股香味原是隽永的,舒和连着发怒摔了几碗汤药后终于平静下来,便怅然叹道:“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我到底遭什么人算计了?”
皎露劝慰道:“小主儿别伤身,太医说了您的身子不宜劳心劳神。且太后也说了,只是将您迁到这小住时日,聆听佛音,等过几日册了位分,咱们就能搬到东西六宫了。”
“小住时日?”舒和泪眼朦胧,终于抑制不住潸然而下,到底是满腔的骄傲被水淋的茫然失措,嘶喊道:“钦天监和萨满喇嘛都言之凿凿,说我是不祥之人,皇太后一生最忌讳有任何事情任何人对皇上不利,今儿这一遭,算是要彻彻底底断送了我了!”
心霈见舒和一时不能冷静,状如疯魔,也不敢再宽慰了,只是暗自在一旁陪着舒和落泪。
打破这一狼狈局面的是急切进来的依月,一袭淡粉色球菊愈加显得依月身形倩倩,见舒和如此,忙是心伤,是从前那声亲切婉转的叫唤:“舒和姐姐。”
依月替舒和擦去眼角的泪痕,撑起一个饱满温柔细腻的笑容:“舒和姐姐别这样。妹妹在外头就听见,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若叫长了心思的人听去了,那姐姐真是自己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舒和一双睁大了的眸子血丝漫布,那深棕色的瞳孔活脱脱两枚出水宝石,倒映在一旁搁着汤药里竟徒生憔悴,便是红颜枯骨一把。舒和,她原是那样骄傲的人,出身高贵,容貌上乘,宠冠熹亲王府,便是连即将正位中宫的福晋素华曾经也要礼让四分。或许,在多少个红烛相映里,她盼望过一生岁月静好,在多少个风风雨雨之夜,期许安稳度日。可终究,她有那样骄傲的气性,那样难以驯服的脾性。她终于像是寻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五味杂陈带着哭腔:“依月。”
“好姐姐,咱们自幼的情分我一直不能忘得,数十年的京中国学府同窗,姐姐告诉我品味诗词,手把手教我写卫夫人的簪花小字。这些小时候的情谊,难能可贵,如今姐姐遭遇虽如此,但我还在,姐姐,你安心。”
又是一汩感动的泪花绽放玉颊。
心霈提醒道:“侧福晋,这药该凉得差不多了,侧福晋趁热喝了吧。”
舒和心不在焉,接过了汤药,只是余光一瞥见那药汁乌黑如墨,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见了便生了厌恶欲要再搁下。
依月不觉的嗅了嗅,好奇地问道:“姐姐日日都喝这个么?”
心霈率先回话道:“侧福晋日日都喝了的,这药是前些日子太后让太医院给各位小主儿搭脉根据各位的体质开的药方,按理说月格格您也应该喝了。”
依月满是狐疑:“我是喝了,可我闻着姐姐的药总觉得有些古怪。”她接过玉匙,轻轻一舀后在唇边抿了抿,徐徐道:“党参、茯苓、白术、生地、白芍、当归、川芎。”她犹豫片刻,细细分辨后不可置信一般:“还有一味马钱子。”
这方子显然是不对劲!
舒和知道依月对药理之事颇有研究,忙问道:“你一向精通医理,想必是知道其中原委了,快告诉我,这方子是不是有问题?”
依月急忙将那汤药倒入盂中,慌乱后勉强镇静:“姐姐,这药是固元益气汤,原本的确是调理气血的好药,可加了一味马钱子,那就不一样了!”
舒和眉心的疑云越来越深:“有什么说法?”
“今日太医院的太医诊治时说姐姐是气虚体乏,心脾两虚。那这方子确确是有功效,但若添一味马钱子,这药性便反其道而行之,表面看着身子有所稳固,其实是大伤元气的,且极易见效。说来也怪我无用,竟没早些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