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要靠近金丝雀03

闻越泽是被邻居传来的嘈杂哭闹声吵醒的，他向来觉浅，醒了就很难入睡了。

薄薄的墙壁阻隔不住男人暴躁的怒吼声，夹杂着粗鄙方言的嘲讽，女人低声隐忍的抽泣声，男孩手足无措的哭闹声，盘旋在耳边。

他走进浴室，黑暗里，闻越泽对着有几丝裂痕的镜子只隐隐看见他模糊的身形。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他猛地扎进水里，冰凉的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迷蒙，可阻挡不住刺耳的吵闹声。

他或许又难以离开这片鬼地方了。

手指攀上瘦削的脸颊，除了一抹皆是的水珠，那股火辣疼痛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可脑海里却浮现出女人一向温和的面容冷若寒霜。

她说：“你配吗？”

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一巴掌，甚至昨日她那柔弱无骨的手掌还细细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从闻越泽的耳边刮过，刺痛又火辣。

前一秒还披在陆娇身上的西装外套此刻却被她嫌恶地扔在地上，细长的高跟底踩在其上，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他配吗？

这个问题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与他捆绑在一起，似乎他拥有的一切都笼罩着那个人的阴影之下，可如今那个人却再无和他相争的资本了，谁会和一个死人争呢？

他凭什么不配？明明他们身上流的是相似的血液，是血浓于水的亲密，身份却云泥之别，甚至不配拥有相同的姓氏。

那个人站在聚光灯下，是被春风细雨呵护破土的嫩芽，是清冷温润的绅士，是被艳羡和珍爱视线包围的少年。可他只能藏匿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身上沾染的是腐败破落的枯叶气息。

耳畔萦绕着窸窣的吵闹声，他粗鲁地用毛巾拭干脸上的水分，将自己扔在床铺上，闷头盖上厚重的被子，彷佛如此便能隔绝所有声音。

忽而传来清晰而又尖锐的哭喊声，闻越泽第一次听见男孩完整的一句话。

“爸爸，求求你！”

稚嫩的嗓音撕扯般吼出声，如同针扎似的刺进闻越泽的心头，他一动不动，如同冰塑。

待意识再次回归脑海时，他已经站在邻居的门口，皮鞭抽打的声音伴随着小兽般压抑的呜咽声与他只有一扇破旧的防盗门，楼道的声控灯安静的休息。

闻越泽自嘲似的扯起嘴角，难道他离不开这鬼地方还要得罪邻居，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可他还来不及转身离去，那扇门忽然打开，挤出门外的还有刺眼的白炽灯灯光。闻越泽睁大眼睛，步子不受控地向后趔趄几步，低头只见自己的怀中撞进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

他紧攥着闻越泽皱巴巴的衬衫，胆怯又渴望的央求着，声音颤颤巍巍，如同在狂风大作中薄薄的纸团被揉碎，连不成完整的一句话，“妈...妈，救...”

闻越泽摸着男孩颤抖的脊背，因为过分瘦弱而凸起的脊骨那般单薄，视线陡然转向房子里，那里已经像垃圾堆似的杂乱不堪，碎裂的东西，飞溅的水渍，还有......

那双空洞、浑浊，像藏满世间污浊的悲伤情绪的眸子，女人跌坐在脏乱的地板上，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瞥向站在门口的闻越泽。她目光忽然闪烁着期翼，但没两秒，眸底的光随之黯淡，变成浓稠。搅不开的黑暗。

呼。

在大风挣扎许久，亮起又暗下的烛火终于不堪其扰，放弃了、熄灭了。

——

闻越泽再次掀开眼皮时，窗外投进橘色的光晕，亮眼的似乎不知不久之后就会被黑夜取代，他眼皮沉沉，半响后意识才清晰。

习惯性按下手机开屏键，手机却沉闷地依旧是一片黑色，闻越泽哂笑，忘记自己为了屏蔽宁大小姐狂轰乱炸的电话攻击，干脆将手机关机。

按照宁大小姐的脾性，即使知道他的住址，也不会屈尊降贵的前来找他，以防沾染上这看似繁华的帝都里还在苦苦挣扎的底层人民的穷苦气息，脏了她呼吸的空气。

短暂的开机动画后，闻越泽还来不及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就被声音划破寂静空气的电话挤上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收拾一番心情后，闻越泽准备接受宁宛然高声质问，却不想那边传来的却是秦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