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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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大盛皇家的一贯传统，正月初一这天上午，皇帝要与群臣宴饮联络感情，受四海来朝。

大约至申时便会与皇后一道从皇宫出发，去与万民同贺新春。

酉时天色渐暗，我与皇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我们身边还有太子和明霞公主，太后和禾苏。许久未见禾苏，他看见我时还是如往常一样不着痕迹的点头示意。因着上次禾苏生辰，禾苏利用采薇给我下毒一事，我心中有气，也觉得此人属实不适合同谋，因为他会为了他的目的而不惜去伤害他人。

皇帝牵着我的手，向下望去，华灯初上，街道上张灯结彩。百姓们也纷纷从家中聚集在城墙下，见到我和皇帝纷纷跪下叩头，高呼万岁。

我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只觉震撼不已。我转头望了一眼皇帝，见他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挥着手向百姓们示意。百姓们的脸上对皇帝所带着的那种敬仰是难以言喻的。

作为丈夫，皇帝可能不合格，但作为君王如此得百姓敬仰，也算是圆满。

皇帝见我转头看他，便也转过头回给我一个温柔的眼神。随即他将我揽在怀中，台下百姓看了又发出了欢呼声：“皇上和皇后娘娘当真情深啊！真是我大盛之福！”

我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乱飘间，竟是撞上了太子的眸光。他扫在我和皇帝身上的目光很冷，看向我时还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看见我看他时，他却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而继续望着城墙下的百姓。他身边的明霞，看着我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脸上还带着几分羡慕。

我也明白她的这份羡慕因何而来，毕竟在不知情者眼里我与皇帝，皇帝与我表现的很是情深。我是看惯了话本子的人，却也无法做到如皇帝一般骗自己入骨，将逢场作戏当做真实。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像一个皇后那样冲着百姓们挥手致意。

在烟花表演开始前，福盛带着五个端着漆盘的小太监走到了我们身边，那盘中装着的全是塞满了银两和黄金的福袋。福盛站在皇帝身侧，皇帝抓起福袋，便向城墙下抛去。皇帝打头后，我们其余众人也将身侧的福袋们抛向百姓。寓意着皇家赐福，与民同乐。

我在抛福袋时，看着城墙下的百姓，偶然间在暗处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很像是那日救我之人。待我再准备定睛仔细看去，那人却是消失不见了，我心想兴许是我眼花了吧。

“棠儿，你怎么了？”皇帝关切的看着我。

我冲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累了而已。”

他又将我往他怀里搂了搂，让我靠在他身上：“快结束了，今日是与百姓共欢的日子，不能离场。委屈你了。”

“臣妾明白，臣妾见了如此盛况也觉欣喜。”

“你能明白就好。这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最是知道谁对他们好，只要能让大家过上安稳日子，大盛无灾无难，便是朕之所求，亦是天下所求。”说完他低头望向我温柔的问道：“棠儿所求又是什么呢？”

“臣妾所求，与皇上相同。但臣妾更贪心些，若是能在有生之年看遍这盛世繁华、四季花开，便死而无憾。”

皇帝笑道：“朕定带皇后踏遍河山，执手天下。”

皇帝说完这话，天边就出现了璀璨烟花。那些烟花在天空最高处绽放，转瞬又星星点点的散开。皇帝说踏遍河山，执手天下，我若是寻常妃嫔定是感动非常，一个帝王的爱来的轰轰烈烈，无遮无拦以天下为誓，何其难得。

可是皇帝的执手天下我却是耳熟的很。

翠微姑姑说过，皇帝求娶姑母之时也说是以江山为聘，可是最后呢？姑母不也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皇帝当年要我安家与张家相助得天下之时也许也曾向祖父他们许诺过共享盛世繁华这样的话，可是最后呢？逼得张家隐退朝堂，视我安家忠良为眼中钉。

皇帝口中的执手天下终归来的太廉价了些。

我看着被照的透亮的天空，听着城墙下百姓的欢呼，感受着抱着我那人的体温。这一切原都不是我安棠儿的。我的人生本应寻一良人，直到白首。可是我却站在此处。这一年到头，再至新年伊始，我竟没有一日是开心的。也是人生一大奇事。

亥时一过，烟花也终是消散了。天空中只留星辰闪耀，再无斑斓色彩。

太子送明霞公主回她的槿欢阁，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言语，就这样并肩走着，身后跟着太监宫女一群人。

穿过槿欢阁前的那片幽深竹林，在月光下，太子停住了脚步：“公主可否停下听孤说说话？”

明霞不明所以的转身看向他，月光打在竹叶上而那竹叶的斑影印在太子月白色的衣袍上。

“殿下请讲。”

“孤听闻，公主在天启有一心爱之人。”

明霞听了太子问了这话也是不解，自己已至大盛，婚期将近，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嫁给殿下非我所愿，但既然要嫁，我便会做好我该尽的义务，还请殿下放心。”

太子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公主误会了，孤不是因为在意公主会不会尽什么义务，孤是想说，若公主忘不了那人，待孤登基便放公主归去，可好？”

明霞睁大了双眼，震惊道：“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这宫中不快乐的雀鸟太多了，孤不喜欢。公主难道不同意孤的提议？”

“殿下所说极具诱惑，只是，明霞自出天启之日便已是无国无家之人。殿下他日就算放明霞归去，明霞又能归到何方呢？”明霞说罢自嘲的叹了口气。

“你那心爱之人呢？为何不去找他再续前缘？”

明霞笑了笑：“明霞无心爱之人，殿下就极好了。”她说完这话，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转，又想到那日问曲北辰可愿带自己离开时，曲北辰的绝情，本以为不在乎了的，可是乍然想到心口还是很疼。

太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明霞的肩膀，二人继续向槿欢阁走去。

其实连太子也没想到，为何会和明霞公主说这样一番话。许是今日见了皇后与自家父皇的逢场作戏心中难受吧，他并不懂为何父皇非要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身边。若是他当了皇帝，定不会如此为难自己，也为难他人......

槿欢阁院中的木槿树的枝杈上已冒出了许多花苞，春天到了，木槿花开日，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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