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沧海月明珠有泪第九十一章山雨欲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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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年前·南海】

建造在半山腰的渔海镇，就仿佛是山中两片树林中间挤出的一条长长窄窄的缝隙。

而镇中的入口处，此刻蔓延着浓浓的血雾，在黑夜月光的衬托下，更多了一份冷冷的冰霜，就仿佛是一条冷红色的毒蛇缓缓蠕动在这两片森林的缝隙中，伺机搜寻着猎物。而在这条毒蛇的身下，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两声痛彻心扉的惨叫，然后在每一片森林中不停回荡着。

小镇的路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来了，除了遍地的房屋碎片就是从各种尸体里汩汩流出的鲜血，前不久还人声鼎沸的小镇，如今已然像是遭到了一场末世洗礼般，处处渗透着人间炼狱的惨烈景象。

可怕的是，这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突然，在某处废墟之下，一个拄着木棍的老人，霎时间神色惊悚的坐倒在一片血水坑里，坑里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的下半身。“是......是您......饶命啊，我们，我们也是为了能拥有更好的生活才......”他哀求着，坐在血水坑中浑身颤动着哀求着，甚至将他身下的那一坑鲜血激荡起点点涟漪。

在他身前的黑暗里，一个健硕的身影从阵阵血雾的笼罩下缓慢走了出来，在他的两只手上，像是长出了无数根发丝一般精细的丝线，远远看过去，犹如一个海葵。正是刚刚从他召唤出来的契约鬼手中借来力量的希拉·安德鲁。

安德鲁走近那个意外逃出来的老人，满是血丝的双眼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一张仿佛孱弱到一碰就碎的可怜面相，他本是这个镇子里最有威望的老者，安德鲁对他倾心相待，奉他为长辈，因为安德鲁崇尚着每个人平等。然而，出卖他的也正是这个此时看着极为无辜，极为可怜的老人，那一天若不是阿幻见着他一个老人在雨夜从正在修葺的新公馆回渔海镇有些危险，就不会留他在那里借宿，更不会出现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一想到这，安德鲁的胸腔里就开始有阵阵血气在里面翻涌，沸腾。

刹那之间，一条丝线紧紧地缠绕住那人的脖子，然后将他高高的吊在了安德鲁的身前一两米的位置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安德鲁那张血迹斑斑，之前从来都只是洋溢着憨厚朴实笑容的脸，此刻变得扭曲而疯狂，就仿佛想杀尽整个世间的生命一般，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迎着冷冷的月光依旧止不住的浮现出一层泪光出来。

“饶......饶命，男......男爵大......”

那个老人仍旧只会哀求，听得安德鲁顿时怒火中烧。眼里的泪光被强行挤出了两滴泪出来。“像你这种人，就只会在被杀之前哀求而不明白自己做的错事么！”

“噗呲”一声利响。

缠绕着那人脖子的丝线在安德鲁加重力道的一瞬，那一头便突然一松，一阵鲜血如喷涌的泉水般，溅到了安德鲁的脸上。

整个镇子，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寂。

随即在安德鲁背后的黑暗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真不愧是临时献祭了上百个灵魂，能够召唤鬼族公爵的人类啊，这丧心病狂的程度，确实有够资格呢......”一个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阴森可怖的妖媚女人，渐渐地从安德鲁的背后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是谁？”安德鲁满是鲜血的脸上瞧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啊”妖媚女人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故作神疑的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像是思考着怎么对他自我介绍，“哦，对了。”就仿佛想通了一样，缓缓朝着安德鲁走过去，本来没有任何血色的面容也渐渐多出了些血管，然后相连，随之重组，再逐渐变得完善，最后形成了一张和人没有任何差别的面容，随即轮廓也变成了跟海幻一模一样的脸，“我叫痴恋，痴情的痴，爱恋的恋......”痴恋那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随即放在安德鲁的胸膛上轻轻打着转儿，言语里是能够摄人心魄的狐媚：“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契约者了呢，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呢，哦对了，我现世的身体是凭借着契约者内心印象最深刻的人所化，这个女人很美呢......”痴恋将她的脸轻轻附在安德鲁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再次补充说：“作为我的契约者，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但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浓雾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阵洞穿皮肉的声音。

“额啊”痴恋刚刚转化成蓝绿色瞳孔的双眼顿时便紧紧一皱，轻声嘶叫着，腹部的黑血从被洞穿的口子里如同决了堤的江河般涌出来。鬼族被契约者攻击，受的是双倍之十倍不等的加成疼痛感，剧烈地痛感刹那间涌进痴恋的脑海里，甚至令她疼痛欲绝的蹲了下去。

“你......你为什么要攻击我，这女人是背着你找了男人么？要这样下死手......”痴恋强忍着痛楚，抬起那双蓝绿色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她跟本看不透的男人，毕竟鬼族与契约者在血契的一周之后，鬼族才会得到契约者毕生的所有记忆，此时的痴恋根本不知道安德鲁是个怎样的人。

不料，安德鲁那满是血丝的眸子里皆是绝望与厌恶，高高站立在原地俯视着痴恋，冷冷地说：“你不是她，也别用你那令人厌恶的声调侮辱她的这一张脸，否则，就算这一次杀不死你，我也会一直坚持到把你杀死为止......”

“停！打住打住，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是个专一的男人对嘛，我明白了，我再也不用这张脸勾引你了好嘛，但你不爱也请别伤害我，毕竟这张脸也不是我说想变就能变的......”痴恋连忙摆明立场打断了他那毛骨悚人的低冷话语，一双蓝绿色的眸子不禁斜瞥着这个人，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贵为六鬼爵之一，会摊上这么一个神经大条的变态，此时此刻，她就已经恨不得快点儿结束血契了，不过还好，还好人类的一辈子很短，也就个几十年光景......

于是。

就这样一人一鬼相处了万余年。

【幽珥福斯帝国·南海·渔海镇·半山公馆】

静谧的破晓晨光不令人察觉的照进经历了一夜被雨水冲刷过的公馆里，第一缕黑白相融的晨光缓缓弥漫进痴恋的屋子里。

痴恋也在这一缕晨光下习惯的起床，蓝绿色的瞳孔似乎有些不愿醒，但她还是赤裸着脚，踩在古老破旧的地板上，一路体态轻盈地朝着梳妆台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半途还不忘脱下睡袍换上一套日常穿的黑色服饰，然后坐在梳妆台前，万年如一日的精心打扮着，让她那张本就温柔的面容更增添一些妩媚，不过，她又给忘了，如今公馆来了别的客人，她就是打扮了，也还是要用魔法伪装成别的脸。

想到这里，痴恋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也突然想起了刚刚做着的那一个梦，真是有够久远了。痴恋将手中的化妆用具轻轻地放进自己的小抽屉里，嘴里呢喃着：“真是的，明明鬼族从来就不会像人一样靠做梦去满足自己心中的藉慰......”

话犹未毕，一滴清泪如同昨夜落在窗户的雨滴般，从她的脸上无声地滑落，痴恋一双蓝绿色的眸子，僵僵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已经俨然就是一副多情善感的小女人模样了。

“对啊......”痴恋愣了几秒之后，坐直了身子抬头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回想起了昨天她和安拉都回公馆之后不久的事情，目光逐渐变得呆滞，随后方才喃喃地说：“安拉的妻子已经回来了呢......”

又呆滞了一会儿后，痴恋开始摘下手腕上、脖子上，以及头发上的首饰，然后把长发粗略的绾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随后回到衣架前，再度脱下了衣服，换上了帝国贵族家仆人的衣裙。

随即轻手轻脚的走下楼层，前往一楼餐厅的厨房，因为怕惊扰到客人的关系，二楼的餐厅在克洛哀他们过来的前一天就已经被搬到了一楼大厅，在脚下踩过二十几个台阶之后，一阵切菜的声音传进了痴恋的耳朵里。

当她走到餐厅的时候，看到厨台前一个端庄的倩影此时正在里面忙乱着，不偏不倚，正是那个痴恋一直克隆着她面容的海幻。

不知为何，当痴恋看见这一幕时，心中一阵心痛，纤细修长的手也莫名其妙的被她攥成了一个拳头，不过。就连她也没发觉到自己这一动作。

明明她已经是什么都拥有了，明明她在安拉心里的位置，纵然是万年也未曾淡过，明明，明明她都已经是个完成系谱仪式的魔物了，可即便如此，她连痴恋仅剩的这一点儿用处也要用她那温柔到令痴恋嫉妒怨恨的性格给夺了去，痴恋此时此刻心中的痛楚，不比当初第一次见安拉时，被他洞穿了整个腹部时轻，甚至更痛。

明明痴恋作为一个鬼爵，以及活的这么卑微了。

她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也随之一沉，然后朝着海幻轻轻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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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沧海月明珠有泪 第九十一章 山雨欲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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