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鹤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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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诗经小雅鹤鸣》

是夜，李秋阳和赵虎一并欢声笑语地回到寝宅，另一个室友海一帆已经到了，第四个室友林成峰只是留下了寝具，今夜说是有事回家睡。

下午各自自我介绍的时候，李秋阳有留意到，这届十二人几乎都还是以世族世家为主，若他数得没错，岛上原住民应该只有3人，因家里位置较远，全都选择了寄宿。除此之外，还有3位世家的孩子也选择了寄宿，总共6人，四男二女，自然男生四人一间，女生二人一间。

男生寝宅的氛围热络，三人很快聊了起来。

李秋阳对世家生活早就心存好奇，逮着个世家孩子成为了室友，赶紧杂七杂八地问了起来。

李秋阳：“我叫你小海还是小帆你可以叫我大阳，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喊我。”

海一帆：“怎么感觉被占了便宜李兄你年龄比我大吗”

李秋阳：“应该吧，今年秋天我就满九岁了，赵虎更大，你应该是最小的吧就小海吧，顺口。”

赵虎：“大阳和大原管我叫老赵，小海你也这么喊我吧。估计我是全班最大的，我已经满十周岁了。”

李秋阳：“小海，你们十大世家，到底是哪十大来着我就一直记不清。”

海一帆：“哈哈哈哈哈，这不怪你，毕竟没有‘杨柳成烟’这么深入人心。不过祖辈们为了方便记，也按读音顺了句诗，叫‘桃李满园林，白鹤舞海天’，桃是陶器的陶，园是袁绍的袁，鹤是祝贺的贺，舞是武林的武。是不是很不好记哈哈哈哈不重要不重要，你也不必记得。其实到现在，好几家已经与原住民一般无二了，比如我们海家，早都没什么世家的氛围了。”

李秋阳：“所以你们小时候都得从小上家塾苦不苦”

海一帆：“海天两家近百年来人口都很少，也是我说没什么氛围的原因。我们两家祖上交好，祖宅也近，就把两家的家塾合并了。传统倒是没变，也是五岁开始上家塾。”

赵虎：“你这问的好没意思，应该问，你们小时候掏鸟蛋吗摸鱼吗斗蛐蛐吗”

海一帆：“那当然，都是玩的，哈哈哈哈哈。我猜你该去问四大家族的孩子们玩不玩”

李秋阳哼哼一声：“大原不就是燕家咱们玩啥他玩啥，也都没落下，哼。”

因下午放学时柳先生特意交代了，明天要起早去仙鹤池，所以三人聊尽兴了也就准备各自休息了。

杨家这边，杨时雨放学后也是赶紧回家，毕竟爹爹明天一早就要离岛了，今晚最后还能一起吃一顿晚膳。

饭桌上，杨时雨絮絮叨叨把白日在学园的见闻，同窗的姓名、出身、爱好等等，一点一滴都回忆起来，跟父亲和祖母说了说。她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杨修明白女儿大约是舍不得自己要走，想尽办法多聊一点，想让共处的时间更长一点，所以也就安安静静地听着。杨奶奶则不同，她本来就对少年们的学习生活非常感兴趣，又关心杨时雨的同窗关系，所以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适时问一些小问题，让杨时雨作答，让最后一顿晚饭其乐融融。

饭后，杨修提醒女儿说，明早按惯例是驯鹤的早课，卯正就要到，让她赶紧去睡，自己则在女儿休息后跑去书房再最后收拾一些东西。

秋日入夜后已有明显的凉意，杨修起身想去关窗门，瞥见远处天空中有一袭白衣白羽的黑影，按方向判断，他大致猜到是谁，便留意着院内动静。不一会儿，柳湛的仙鹤扶摇果然到了，纤细乌黑的双足轻轻落在院内，声音轻微几不可闻，但杨修却知道是柳湛到了，开门相迎。柳湛从雪白的鹤背上一跃而下，看见友人已在门外，似乎也并不意外，微笑着挥了挥手里两坛酒说：“怎么样喝一杯”于是二人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是不亏。”柳湛大喝一口，畅快地笑道。

杨修却有些心事，淡淡抿一口，然后沉色道：“有事拜托你。”

“我知道，你女儿上学的事儿呗。放心去吧，我可是她的园长，还能不照顾她再说了，有莺莺在，她向来擅长对付这些小娃娃，你也知道，没问题的。”

杨修先举起酒壶，大饮了一口，代替了称谢，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理。你今日既来给我送别，我便与你说说。”

柳湛转头，神色认真起来：“你说。”

这件事在杨修心头萦绕已久，他本来想着今夜就算柳湛不来，自己也打算去一趟。

“自从五岁海边那件事之后，时雨一直在一个很矛盾的心绪中，到今日也未能走出来。她从小是个要强的孩子，云知又去得早，我这个爹即便能照顾她长大、但并不能完全替代母亲的地位，比如有些心事她便不愿与我说。可能，我也不算是那般善解人意的人，于这种女儿心事上更是语拙，从小你的心思就比我剔透玲珑得多，不知你能不能帮忙，开解开解她我猜她必是觉得自己给家里添麻烦了，因为天赋而觉得内疚；但怀着这样的心绪，是无法好好修炼的。天赋并不是坏事……但我又不知如何主动与她说，所以她不来找我聊，我便不知如何开解她。唉……”杨修一口气说了好多，觉得心中沉沉的石头似乎也轻了一些。

柳湛沉默了一会，本来想要调侃说“你这亲爹都做不到的事我如何能做到”，但看着友人忧心，又不忍心戏谑。柳湛想了想，说道：“我来开导也不合适，这样吧，我视时机点拨一下如风，由他来说可能最合适。一来如风和时雨从小关系要好，二来他也是当年的目击者，可能自己也有一些想法可以融入进去，也不用我完全点破。你觉得如何”

杨修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忍不住伸手沉沉一握柳湛的肩说：“如此甚好，就全拜托了。这样我便能安心去办事了。”于是二人继续赏月饮酒，柳湛到接近亥正才回去，捻了一片竹叶吹了一声口哨，扶摇便上来屋顶接他。临行前，柳湛又道了一句：一切平安、早日回来。杨修笑道：“知道了，婆婆妈妈。照顾好我小雨。”

第二日一早杨时雨就醒了，赶在天亮前上了山门，卯初三刻便来到了后院，向仙鹤池走去，刚好赶上了黎明时分的鹤鸣。

仙鹤池坐落在后山山坡上一处天然的小湖泊，四周的沼泽地是仙鹤天然的栖息地。所以当年杨巽选在此地，建了一个“鸣鹤亭”，并将这一片取名为仙鹤池。因天然浅滩泥沼本就适合仙鹤生存，小湖中又有很多鱼虾蛤蜊和水生植物，所以世世代代皆有仙鹤在此群居，杨时雨这会看去，大大小小的仙鹤有超过四十只，不仅有成年鹤，还有绒羽尚未完全脱去的雏鸟。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黎明时分的鹤鸣最为壮观，鹤群齐齐朝着朝阳的方向，引吭高歌，纤细的脖颈发出高亢洪亮的声音，彼此呼应、共鸣不止，产生了巨大的声场，蔚为壮观。鸣鹤亭内，柳莺莺带着一众一阶修习生们正欣赏着这独特的风景。

杨时雨从小看杨修和他的仙鹤乾元关系甚好，终于到了自己的驯鹤课程了，她有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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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鹤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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