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巨变
夜已经如此深了,他怎么回来了,只见他背起一个麻袋朝屋后走去,我便紧跟上了他。
屋后的不远处有个坟,坟边一点杂草都没有,像是一个新坟,我走近看了看牌位,上边刻着爱妻爱子之墓。
大怪人解开了麻袋,麻袋里装着一个被捆着的人。
捆着的人便是老道,他终究还是被抓来了。
老怪解下随身的水袋,全倒在了老道的脸上。
老道转眼就被冷水泼醒了,他抬头看了看,一脸的惊悚,他只瞄了老怪一眼,转眼便直直盯着我。
我看出了他满脸的迷惑,可转眼间他便大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绑着,动弹不得,便见老怪直接过去抡起了他,硬逼着他跪在了坟前。老道并没有挣扎,他继续大笑,然后他开始哭了,哭声虽小,已到了伤心处。
天上的明月照出了人影,人影凄凉。
我望向老怪,他脸色虽平静,眼神却似落寞,他说:“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还是到了这里,现在你又为何而笑,又为何而哭!”
“师兄,我笑是笑这世态炎凉,我哭是表示我悔过了,我真的悔过了。”
“世人多是自欺欺人之辈,悔过了,假如都可以用悔过了来赎罪的话,那么天理何在,人道何在。你剥夺了他人的生命,多么无辜的生命,命都没有了,你却说悔了,有什么用。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师兄,佛主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些年我的心一直在向着佛主,佛渡一切有缘人,放下仇恨,得以重生。”
“假如是她的话,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假如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做的,假如她还在的话,生命也许就不会这么黑暗。失去了她,我却苟活着,失去了她,你也苟活着,失去了她,这么苟活着不痛苦吗?”
“师兄我本就无心要去毒嫂子的,我本是要去毒你的,可惜阴差阳错,你本号称”赛神农”为何救不了她呢?”
“我为何救不了她,我为何…”老怪泪流满面,无语凝噎。
道人低头不语了,老怪走近了,抚摸着那个牌位。
他继续说道:“生命本来可以很美好,一切本应都很美好,只因有了你,你只不过想要师傅留下的那本《神农经》,你曾向我要过这,只是我拒绝了你,你却要来毒我的命,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情义却不如一来的珍贵,难怪师傅当时嘱咐我不要把这书给你,心术不正,医术越高,危害越大。我神农一派本以救人为宗旨,你却专学制毒,制毒也就罢了,你却拿出来害人,害人本就让人不容了,可是你制的毒从来没有解药。她那时候怀着身孕,那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你却向她下了毒,这毒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说你还有没有人性。毒死人很好玩吗,真的有那么好玩吗?你若不是师傅的儿子,师傅早就清理门户了,可是那年师傅一去你却更加猖狂了,少年不知苦滋味,老来尝尽滋味苦。”
老道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他似乎在回首一些往事,他表情木讷,神情呆滞,然往事已去,岁月已了,那些只在心海中化作一片落叶,时起时伏,时掩时现,弃之不去,珍之已晚。
此时只闻山涧的流水声,但愿她能洗去岁月不好的痕迹。
深夜的山风,一轮明月,婆娑的树,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意境,而我却感觉到一股哀伤之情。
老怪走近了老道,他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道:“给我的妻子孩儿磕个头吧,等下就没有机会了。”
老道这次很合作,他很配合的磕了三个头,神色也是十分诚恳。
然后老怪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递到了老道的鼻子前:“你闻下这药味,是不是和二十多年前你的药一样。”
老道闻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么是你自己喝还是让我来喂你。”
老道一下子沉默了。
他的身子开始抖了起来,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恐惧来至未知,恐惧也来至知道自己将死。
许久,他叼起了那瓶子,然后就这么喝了下去。
“这毒药是很多慢性的毒药搀和而成的,它的毒性看似并不强,它的效果如烈酒一般,刚开始并没什么,过不了多久毒性就一下子全翻滚出来,这毒当是很难解。我整整喝下了一瓶,我知道死期将至。没什么好说了,人生已如此了。”
“这也许是你最好的解脱,或许这也是我最好的解脱。”怪人微笑着从怀里也拿出了一个瓶子,张开嘴也整整喝了一瓶。
月儿掩藏在了一片云之后,它似乎不忍看这一幕,我也不忍。
怪人坐了下来,紧靠着牌位,他叹道:“生不能长相聚,愿死能长相眠。愿有来生,再结连理。”
“来生也罢,今生之苦,不过苦中之沧海一栗,若不能洒脱一生,来生又何必呢。”老道的毒性逐渐发作了,脸色都渐渐变黑,不一会儿他的口鼻都流出了黑血,他离走不远了,很快就听不到他的喘息声了。
老怪的脸色也逐渐难看了,他看向了我,对我说:“我死后,麻烦将我葬于我妻子旁边,把他葬的远远的。”
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你体内的毒还不能完全解掉,在那放药材的桌子边有一个药方,你自己试着配药,相信不久毒性就会淡掉了,便能更除了。”
他微笑着,他似乎在憧憬美好的未来,也许死是他另外一个开始。
说完不久他也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如此冷清的夜。
夜渐渐寒去,心也渐渐冷去,离去的人也慢慢僵去。
老怪就这么走了,他似乎迫不及待,这是个凄凉的爱情故事,也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我觉得爱情应该是这样的,生死不离,情深本应如此,然而美好总在凄凉之后,但愿有来生,再叙前缘。。
没有棺材,我便回屋找了些破布把尸体包裹住,直到朝阳开始爬上了山,天开始朦朦亮,我才挖好了坑,等埋完了老怪,天已大亮。老道的尸体我也用布卷好,背到离这很远的另一边,这个把我累的直冒大汗,等把他埋完,已快到正午时分了。
一夜的没睡,只喝了点水,体力已经耗到了极限,体内的余毒又开始发作,胸口一阵阵恶心,回去喝了点药粥,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