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一问咱就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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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卜庄死后的五七，烧五七，就是给那边的人送些钱。卜庄在人间不缺钱，花惯了钱的人如果因钱受憋，一定比平常人更难受。想来，那边也是这个理儿。

程微买了十来打冥币，足有上万亿元，去给卜庄上坟。程微专门借了一辆车去墓地，她不愿意动用公司的车，不是她向柳婷借不来车，而是她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程微得到的100万元现金遗产，引发的轰动也不小于卜天建的三份遗产。卜天建把财产分给三个女人，是因为这三个女人都和卜天建有过密切关系，尽管小金丝雀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因为女童的姐姐是金丝霞，卜天建把遗产留给小金丝雀，实际上也是留给了她的姐姐金丝霞。

卜庄给程微100万元现金，这又怎么理解呢？论关系，何茂田和卜庄时间最久，感情也最深，他怎么不给何茂田留下些钱，而偏偏留给程微100万呢？人们凭经验加上想像，就传出了种种对程微不利的议论。有人说，在卜庄住院期间，只有程微不离他左右，可能是程微利用卜庄的不清醒，诱导卜庄写的遗嘱。也有人说，程微是卜庄的秘书，肯定和他有一腿，给100万给少了。

程微隐约地听到这样的议论，也不好去解释，因为谁也没当面问过她，她只能当做没听见。可是，令她不能忍受的是，她感到于良对她开始疏远起来，本来俩人对象处的顺风顺水，感情逐渐加温，没想到因为这事儿，像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车是从异型瓶厂借的，开车的是个毛头小伙子，嘴唇上还长着细细的绒毛，刚刚十八九岁的样子。他一边开车，一边埋怨这路不好走。听说要去上坟，他还有些害怕，他说他从没见过死人，也不敢靠近坟堆。程微安慰他，你到一户人家休息，我自己去上坟，你既看不到死人也看不到坟，小伙子才安心开车。

没到早饭时间，车就到了溪边，摁了好几声喇叭，李牌九才从齐家的院子里晃出来，他摇出一条船，接程微和那小司机过了溪，车就停在了对岸。

程微指了指院子，对小司机说，你就在这里休息吧，然后她把自己的手提电脑留给了小司机，告诉他没事可以打打游戏听听歌，也好打发时间。小司机对这些感兴趣，高兴地接过笔记本电脑，嘴里说着，你忙去吧。看样子，他倒希望程微晚点回来才好呢。

程微跟齐水生夫妇打过招呼，李牌九就引着程微到了林间小道。程微对李牌九说，你也回吧，我给董事长烧过纸后就回去，你帮我照顾一下那个小司机。程微来得早，就是想在董事长坟前静一静。她一个孤儿，受到董事长的偏爱，供她上学，又在集团里任要职，虽然没当上董事长的儿媳妇，可董事长临终前还给她留下100万元，感情哪能不深？

程微把带来的水果、鲜花摆放在卜庄的墓前。就在蹲着身子摆放鲜花时，她发现墓基座下有个闪亮的东西，细一看，是一部手机。她拿出手机想，谁这么早来上坟？恐怕是上坟时丢失的。打开一看，手机已经没电了，还好这手机也是诺基亚的，和她的手机电池可以通用，她想手机的主人或许她还认识，就换上电池查了一下，有两条信息在里面，正是丛怀宾承认自己杀了卜天建要去自首的短信。

程微迷惑了，她听说过丛怀宾的名字，知道他是祖梦的男朋友，集团还专门为他的母亲花过住院观察费和护工费呢。后来听说他失踪了，莫非这是他的手机？有了手机，不就有了线索吗，说不定能帮祖梦找到她的男朋友呢。可这个人声称是他杀了卜天建，是不是太荒唐了？

程微一边想着，一边翻看着通话记录。和这个手机最后通话的是吕师傅，她就摁了“吕师傅”，拨了过去：

“喂，你是吕师傅吗？”

吕师傅家是棚户区改造的回迁户，他家最早扒的房子，现在他正挤在他的一个亲属家里。手机的来电显示是丛怀宾打来的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丛怀宾的手机里传过来，他马上意识到她是丛怀宾的女朋友祖梦，于是他冲口就说：

“祖梦啊，你找到小丛了？我正有个事要跟小丛说呢，你转告他一下，那个机械手的内圈齿轮做小了，我把图纸看差了一毫米。”

程微的脑袋里打了个闪，唰的一下全明白了。“内圈齿轮”、“机械手”的字眼，是于良前些天经常谈起的。于良说过，卜天建自杀的用具是一种“机械手”，“内圈齿轮”能咬合行走，逐渐缩小，引发力是物体本身的晃动，晃动幅度越大，咬合力越强。于良也说过，卜天建从哪里弄到的这东西却是无从查找。现在，讲话的吕师傅就知道啊。想到这儿，程微灵机一动，将错就错地说：

“吕师傅，我没大听明白，我拿笔记一下，告诉小丛。”

“好，你记吧。”

程微用手机录音把吕师傅的话记录下来，吕师傅还问了些丛母病情一类的话，程微都以祖梦的口气应付过去了。

李牌九回到院子，见小司机正坐在一把木椅上玩着电脑，他就站在后面瞧着热闹，屏幕上两军交火，让他眼花缭乱。他是什么也看不懂，但小司机已痴迷到里面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牌九觉得电脑这东西真神奇，这么大的小玩意能装下这么多的飞机、坦克和大炮，轰碎了一批又来一批，干打不没。他这样想着，就想到了另一样东西，拖着长带子，四四方方的小硬壳，他问过村里的小学生，那小孩告诉他这东西是电脑上用的，叫……什么盘，这什么盘一定也和那电脑一样，装着好多东西——他想到的这个东西其实就是那块u盘，是李牌九在抢下的二顺子挎包里发现的，包里除了两大厚本玄幻小说以外就只有这个u盘，看起来还值点儿钱，所以他一直没舍得扔——二顺子最后终于在西屋大皮包里找到了柳婷妈藏的u盘，并用另一个一摸一样的u盘换下来，柳婷用斧子砸烂的u盘就是换下来的那个，而原来的最终落到了李牌九手里。

李牌九翻出u盘，求小司机给他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有找松花石的图。小司机正玩到兴头上，就头也不抬地敷衍他，你那盘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毒，电脑不是我的，还是等主人回来再说吧。

程微恰好进了院子，她说，小伙子，别玩了，你退出游戏给他看看，咱们马上就走了。小司机恋恋不舍地终止了游戏，很不情愿地递过电脑，伸着懒腰向溪水边走去，程微把u盘插进电脑，点击里面的文件，屏幕上首先是一扇窗户还挂着窗帘，接着，柳婷和卜天建出现在画面里，程微立即被他们的谈话内容吸引住了，这不是在密谋迷奸祖梦吗？

李牌九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个人说话的录像是什么意思。他很失望，就说，这叫啥东西，也没啥用啊。程微把u盘内容拷进电脑，然后把u盘还给李牌九，她问：

“大叔，这个u盘你从哪儿弄来的？”

李牌九懊丧地摇摇头说：“别提了，让人家给唬弄了，白搭功夫白搭吃喝白干活，就整来这么个破东西。”李牌九失望地拎着u盘带，跟着程微也往院门口走去，齐水生夫妇听到客人要走也出来送行。李牌九去摇船，大概嫌那u盘碍事，就顺手把它扔进了溪水里。程微本打算问问手机的事，见李牌九丧气的样子，想想就算了。她想，还是回去再说吧。

程微一路上都在想今天一早遇到的两件事，至少两个信息是能够连接上的。祖梦被卜天建和柳婷设计迷奸了，而卜天建自杀的机械手是丛怀宾设计的，经过吕师傅加工，在丛怀宾失踪后落到了祖梦手里。现在就差一个环节，这个机械手又是怎样到了卜天建手里。疑问在她头脑中聚成硕大的问号，她想知道答案。其实她有个现成的请教对象，那就是于良，可是于良故意疏远着自己，她才不想主动联系他呢。程微要考验考验他，事情没弄清楚，单凭一些流言蜚语就开始怀疑她了，爱情需要彼此信任，就你于良这点是非都判断不了，还处什么朋友？

程微回到公司，柳婷和何茂田正等着她。

柳婷在公司稳定以后，开始做人事调整。她准备任命何茂田为公司副总经理，何茂田一直对她大力支持，这位公司元老级人物为她顺利接班做出了突出贡献，理当担任重要的工作，再说，柳婷也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很多业务需要他去帮自己打理。何茂田提拔后，柳婷准备让销售部的副经理接何茂田的班，把小范提拔到销售部当副经理。至于内勤，会由她的一个亲戚来担任，这个亲戚还是柳婷妈大力举荐的呢。

柳婷妈已问过柳婷近十遍了：柳婷你跟妈说实话，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们传的你继承上亿资产的事儿可有假？在得到柳婷肯定的答复后，她又总会拍着大腿说，天呐，我们家上辈子、上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就让你有了那么多钱呢！我得好好拜拜祖宗！拜拜佛！柳婷啊，这可是整栋的楼，连成片的机器啊，这些个都是你的了？！这些城里人都给你打工，都归你管，都得听你的？那好，你给你老姨家的小亮子安排个工作，他正没事儿干，又是自家人儿，妈先看看你好使不？

还需要调整的就是程微，程微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在秘书位置上也不合适，柳婷不想设什么秘书，她想让程微出任人力资源部经理。新上任的生产部部长，带领骨干技术人员正在进行设备检修，下一步要招收新工人进行培训，得有个人力资源部来承担这项工作，程微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再就是增设采购部，这个部门也是个重要部门，她准备找个可靠的人当部长，但家里的亲戚没有一个文化相当办事妥当的，柳婷就把视线投到自己的同学身上，不管怎样，把同班同学或同系同学招到自己帐下为自己打工，想想都是非常惬意的事。

“老同学，你工作还好吗？我有个想法，怕屈了你，我自己的公司有个采购部长的位置，你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

“别那么说，谁都有个意外发财的时候，只是我先遇到了。是有采购部长这么个岗位，但我把话说到头里，得由人力资源部考察。”

“这么说你还是我师兄呢，那时我是新生，看谁谁晕，你别多心。你要有意，可以先来看看，了解一下。”

“系花？我只是之一么，当时就没确定，现在都成为历史了，还翻什么案？不管咱们能否共事，就别再提了，提了我不好意思，系花之一不是唯一的系花，呵呵。”

……

她在一天内打了几个试探性的电话，得到的热烈反应真让她受用。她想把这招聘过程再拖长几天，好好享受一下这感觉。她很想给高中时期伴读同学陆美美打个电话，这个为她提供原动力的假小子。不知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如果她也来竞聘采购部长该有多好。她这样想着，就像窥视到自己心房最隐秘的角落。

柳婷把请程微任人力资源部经理的想法一说，程微也很愿意，她觉得自己该和秘书这一职业告别了。要不是这秘书，还不一定有那么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呢。柳婷见程微愿意也很高兴，就对程微说，我考虑了一下办公室的安排，我就不动了，还在我现在的办公室，只是牌子挂成董事长总经理办公室就行了，老何任副总经理，他职务变了，我考虑把你现在的办公室倒给他，程微说行，我马上就搬。柳婷说，原来董事长的办公室很大，把它间壁成两个办公室，一个给人力资源部，一个给采购部，就用文件柜隔开，你看行不行？

在办公室的使用上，柳婷表达得很轻松，其实是动了不少脑筋。按理，卜天建的办公室很大，也很气派，办公用品全是高档的，柳婷任董事长总经理，自然应该搬进去，但卜天建是在那办公室里自杀的，她对那个办公室有忌讳，可总不能让副总经理搬进去吧，想来想去，干脆把它分成两半，正好人事也需要调整，理由也挺充分。程微倒没往那里多想，她主动说，我的电脑呀、办公用品就都留给何总吧，我就用原来那屋的吧，只是原来那张大班台太大了，没地方放，只好把它搬走算了。程微说这话也有她的用意，她想接过卜天建的电脑，看看到底是什么魔力，能让一个人用视频直播的方式自杀。

两个女人各有各的心思，促成了这件事顺利进行。柳婷担心程微听到别人说死过人的屋子不吉利，或者是横死的人留下的东西不能用的话，她再后悔，就说，那你马上就搬吧，早搬早利索，我现在就让人给你买个新办公桌。

程微回到秘书室，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拾好，秘书办公室的牌子随即变成了副总经理办公室的牌子，等她从里面出来，见原来董事长办公室的牌子，已经换成了人力资源部和采购部一左一右两块牌子，看来，这些准备工作早已做好，只等和她谈完话就落实了。

她见几个人正忙碌着搬文件柜间隔房间，间隔后的房间依然很宽绰。原来董事长的组合大班台被分拆成几部分，这班台实在太大了，就连大班台的台面也是由几块组成的，此时台面已翻过来，程微看到台面下的纸篓里还有一个废纸团——原来，这个班台很高档，办公的人扔废纸不用低头扔进废纸篓里，台面上就有个圆形弹簧片，一摁废纸就会落进里层的篓子里，清洁工只要定期清理篓子就行了。自从卜天建用了这个班台，极少写字，也就极少会有废纸，清洁工连看了几次都是空的，也就懒得再去看纸篓了，时间一长都忘了。

现在纸篓里只有一团纸，程微顺手把那团纸拿过来，展开弄平整了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也是一份遗书，仍是卜天建的字迹，上面写着：我把我的财产平均分成十份，分给下面这些人，接着是十个人的名单，祖梦、柳婷、程微、何茂田排在前四个，后面是公司的财务部楚经理、办公室李主任、基地部宋部长和后勤小范，再接着是云水大师和小金丝雀。这十个名字，有七个用笔划去了，就剩下祖梦、柳婷和小金丝雀的没有划去。

程微看着这张纸，站在那儿想了半天也想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想问问于良，可脑袋里的一个小人儿提醒她，不能问，一问咱就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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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问咱就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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