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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火贪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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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京这几日心烦无比为了江充交代的公事已然焦头烂额深怕有所闪失这才找来郝震湘这等硬手希望他能化腐朽为神奇把几件大事办得妥妥切切。待得杨肃观上了奏章在皇帝面前数落他的不是说他在王府胡同如何胡作非为如何骚扰王公大臣更让人感到忧心烦闷。想到近日连遇艰难属下还闹成这等模样心中气愤已极不觉大喝一声:“他***雄!”众人听他怒喝都是一惊纷纷安静下来。

安道京猛灌了一碗烈酒大声道:“郝教头是什么身手?你们两人购得上资格去领教吗?那日为了伍定远走脱的事昆仑山硬派我们的不是和咱们说僵了在江大人面前大打出手结果人家不过出来了两个人就打下咱们十八名教头看得江大人连连摇头!那时你们两个畜生在哪里?”

云三郎咳了一声似要说话安道京用力一挥手把他的话头压了下去跟著站起身来指著云三郎的鼻子猛骂:“你这死小子给我搞清楚些要不是那日郝教头恰巧在场出手抵御你们又有谁挡得下『剑蛊』屠凌心?他这种手段难道不该升为枪棒总教头么!你们两人既混蛋又糊涂给我好好反省了!”

这事伍定远也颇有耳闻听说昆仑山火并锦衣卫在江充面前把十来名好手打成重伤锦衣卫闹了个灰头土脸成了京城里的大笑柄。原本锦衣卫已然全军覆没要不是台下忽然跳出一名校尉和“剑蛊”屠凌心激战数百合安道京早已被革职查办哪能坐在这里号施令?只是伍定远万万没想到那名校尉却是旧日刑部聘来的枪棒教习人称“蛇鹤双行”的郝震湘。

云三郎道:“那时我不在京城要是我在哪!哼哼连卓凌昭都一并拿下!”安道京大怒重重在桌上拍了一记骂道:“放屁!放屁!光吹牛皮的混蛋!”云三郎吃了一惊低头不语。

郝震湘低声道:“统领息怒这里耳目众多不宜谈论公事。”

安道京叹息一声又喝了一大碗烈酒云三郎等人被数落一阵面上无光但心中仍是不服犹在咬牙切齿两眼直觑著郝震湘心里说不出的痛恨。

安道京心烦意乱眼见属下不和前途未卜只有借酒浇愁当下连尽十来碗烈酒犹觉不足。

众人吃喝一顿後便欲离去云三郎叫过掌柜喝道:“这顿饭全算在直隶衙门的帐上你们几时去收爷爷都会给你们方便!”掌柜陪笑道:“是!是!爷台们肯来小店光临已是小人三生有幸怎么敢要爷台坏钞?”

郝震湘冷眼旁观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鼠窃狗偷之辈便是这种行径!”云三郎怒目暴喝:“怎么样?看不惯吗?**你奶奶!”

郝震湘冷笑道:“我们若是缺钱花用只管上大户人家取去富老爷他们有的是钱如何坏了这些穷苦百姓的生意?想安统领乃是当朝从六品的大官昔年武举的榜眼怎能到处吃白食做这等小气之事?咱们锦衣卫的名声全是给你们这种人搞坏的!”

云三郎想要动手却是不敢只气得他吹胡子瞪眼郝震湘掏出钱包叫过掌柜算了钱给他那掌柜如何敢收?只不住抖。

安道京走了过来拿出一个金元宝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记大声喝道:“郝教头说得对极!咱们若要使钱便该上豪门县官去讨怎能吃这些老百姓的白食?以後你们这几个人的陋规恶习该给我改改啦!”

伍定远凝目望去那安道京随便一掌拍下那只金元宝竟牢牢地箝在檀木桌上这份手劲确实惊人无愧锦衣卫统领之名。一旁那掌柜又惊又喜身子飕飕抖两眼却直觑著桌上的金元宝好似口水都快流下。

伍定远见锦衣卫众人走得远了这才走出店来他甫一出门却听背後一人叫唤:“伍捕头!请留步!”

伍定远自来京城以後人人都称他伍制使或唤他伍大爷从未有人再叫他伍捕头这下听得亲切一股他乡遇故知的体会忽地涌上心头伍定远回头望去只见一名汉子双手环胸正自站在门前。

伍定远凝目看去却是方才在店里见过的“蛇鹤双行”郝震湘他大吃一惊连忙戒备脸上却装作没事笑道:“原来是郝教头还真是巧啊咱们好些年没见了吧!”

郝震湘嘿嘿一笑说道:“伍捕头说得是什么话适才咱们不是在店里照过面了吗?你什么时候也来这一套虚伪工夫了?”

伍定远尴尬一笑看来郝震湘目光锐利已然见到自己虽然心头寒但面上不能稍露恐惧当即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有缘不如到寒舍小坐片刻闲聊几句如何?”

郝震湘淡淡地道:“难得伍捕头如此念旧我就不客气了。”

伍定远见他答应的直爽心下更是忌惮两人昔日不过相互认识称不上什么好友现下郝震湘忽然找上门来却不知是吉是凶但他向来沈稳当下不动声色一路引领将他带回府中。

两人入得屋里郝震湘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伍定远命人奉上茶来也陪坐在旁心下却暗自戒慎。

良久之後郝震湘仍不启口只是端坐一旁。伍定远心道:“看他模样说不定真是过来叙旧。我可别太小气了。”他咳了一声找了个话头道:“不知郝教头何时入了锦衣卫?原本教头不是在山东任职么?”

郝震湘喝了口茶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全是命运捉弄那是由不得人的。”

伍定远听他有意叙旧心中略略放心便问道:“此话怎说?莫非郝教头得罪了什么人?”听郝震湘此言倒像是走投无路这才委屈在锦衣卫麾下办事但此人行事向来沈稳照理不会有这等情事生出伍定远不由得暗暗奇怪。

却听郝震湘长叹一声道:“不瞒伍捕头了前两年我在山东路见不平见了一名富家公子调戏少女便当场出手阻拦把那一夥小子狠狠惩戒了一顿。”伍定远自知郝震湘本领了得当下微微一笑道:“这群无赖欲上郝教头可真倒楣了。”

郝震湘苦笑道:“谁倒楣还不知道哪!我那么一出手揍的却是个一不能碰、二不能骂的人我那一顿好打打的却是山东提督的儿子。”

伍定远久在公门自知郝震湘惹上大麻烦了他惨然一笑摇头道:“这可惨了想来教头定要遭殃。”

郝震湘苦笑道:“那提督好不他妈……好不凶狠非要我赔命不可还要我全家一起充军我一家老小给衙门逼得无路可走只得连夜逃亡前去河南投靠亲戚谁知世态炎凉我那亲戚硬是不收留我们逼得我们一家子沦落街边乞讨。”

伍定远心下恻然摇头道:“世间冷暖总要到患难之际才看得出来。所谓日久见人心便是这个意思了。”说著想起卢云不由得长叹一声。

郝震湘续道:“眼见全家挨饿受冻想我郝震湘练了一身武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著全家饿死吧!也是如此只好拉下脸皮在街边卖艺维生。”伍定远叹道:“真折煞教头了。”

郝震湘叹息片刻又道:“也真是命运乖离都已沦落到这个田地那日还冒出十来个无赖寻晦气硬赖我欠他们的钱非要咱拿闺女来偿我气愤不过当场出手打死了两人连夜就被抓入大牢里。全家哭得呼天喊地却没法子救我。”

伍定远骂道:“这群无赖真***丧尽天良要是我当捕快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郝震湘苦笑道:“想我自己旧日还是捕头们的教习啊!虎落平阳被犬欺河南牢里好一顿毒打把我折磨得厉害每日里连饭也没得吃整整过了五日那县官便把我押出去问斩。”伍定远听他如此下场不由得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郝震湘又道:“那日在刑场之时我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索性就豁出去了一路嘻笑唱歌路上见到全家老小站在街边哭泣心里虽然难过但反正要死也不想拖拖拉拉的把心一横想就此解脱。到了刑场却有两人监斩一人是县官另一人却穿得锦衣卫的服饰。”

伍定远心下一凛便道:“那人便是安道京吧!”

郝震湘颔道:“正是安统领。那日我反正要死也懒得理会谁是谁便趴在地下口中催促刽子手要他下手俐落些。那刽子手见我唠叨便与我口角起来夸他自己刀法如何漂亮武功何等高强云云我听得心头火起骂道『小子懂什么了?我才是用刀的祖宗!砍脑袋的学问大著很砍头之前先摸好颈椎记得下手要快入肉後再使劲不然脑袋砍不掉!』旁观众人听我如此说话都是大笑不止安统领拍手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来!来!喝两杯再死吧!』说著斟上了酒命人端给我喝我那时跪在地下那人想喂我弯下腰来酒水却洒了出来我哈哈一笑说道『别糟蹋了好酒!』跟著运起内力凌空一吸那酒水虽然隔了数尺却还是给我吸到了嘴里我舔了舔唇连连大笑道『好酒!好酒!』”

伍定远也是大笑不止说道:“天下之大大概只有郝教头一人有胆如此!”

郝震湘乾笑两声道:“伍捕头见笑了那安大人原本坐著不动待得见我使出这手功夫立时站了起来冲到刑场之中大叫道『好一条汉子!好高明的武功!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伍定远听了这席话方才明白郝震湘何以投入厂卫便乾笑两声道:“想来安统领敬佩你的武艺这才起了惜才之心。说来郝教头真是命大啊!”

郝震湘摇头苦笑道:“可不是么?自那日以後我便追随安大人左右以前你也晓得我是如何看待这些厂卫之人……唉!谁知我现下也成了一员……”他自知话多忙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伍定远心下了然明白安道京对郝震湘有救命之恩否则以郝震湘的硬脾气如何能与这帮狐群狗党混在一起?只是两方敌我分明他虽与郝震湘有些交情但形势禁格只怕也由不了人。

伍定远轻叹一声取过茶壶替郝震湘斟上了水淡淡地道:“郝教头听你这般说你今日会找上我来纯是因为安道京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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