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埋葬自己

零晨时分，李闲终于在半山腰的一处石崖下面为自己找好了葬身之地。</p>

这里原是一片农田，因崖上经常掉落石块而被人废弃，沦为荒地。旁边竖一醒目的警示牌：“落石危险，禁止靠近”。</p>

这却是李闲的理想之地。</p>

少时李院长教他《笠翁对韵》，读到“荒田五亩，归来独荷月中锄”时，他便神往，觉得有一块田，能自给自足，才称得上是幸福生活。</p>

生时不可得，死了，守着这五亩荒田，足矣。</p>

李闲放下自己的尸体，取出别在尸体上的那把崭新的工兵铲——这还是大学刚毕业时买的，他一直筹划着体验一把户外野营，终未成行，却不想成了自掘坟墓的工具。</p>

北风下的山林呜咽着，偶尔夹杂几声猫头鹰的夜鸣。</p>

李闲奋力挖着自己的墓穴。</p>

这里毕竟曾是被开垦过的农田，土质还算松软，两个小时左右，他便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土坑。</p>

这种体力劳动极耗本命阳气，李闲感觉自己已处于消散的边缘了，随时会灰飞烟灭。</p>

“休息一下吧。”李闲自语着，直接躺进了土坑里。</p>

他要试试墓穴的舒服度。</p>

不长不短，不宽不窄，恰到好处。</p>

嗅着清新的泥土气息，看着墓穴上空那一方月淡星稀的深蓝色的天，李闲甚至生出一种惬意的感觉来。</p>

“小伙子，挺会选地方的嘛。”墓穴外面忽然多了一个人，正探头看着他微笑。</p>

正是那位已经见过两次的白发老者。</p>

李闲忙站起来，跳出墓穴，疑惑道：“老伯，您怎么在这里？莫非您一直在跟着我？”</p>

老者点了点头。</p>

“为什么？”</p>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大忙。”老者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起来。</p>

“您应该早几天和我说的，”李闲苦笑，“现在我的魂魄即将消散，只怕——”</p>

“我正为此而来。”老者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上面雕刻了许多古怪的花纹，做工考究，古色古香。</p>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张画满了神秘符号的黄裱纸。</p>

“这是天级神符，一旦打开，周围的鬼魂都能感应得到，难免有不知死活的家伙会出手抢夺，我们要抓紧时间，”老者说着，向周围打量了一下，“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来帮你把尸体炼成元阳丹。”</p>

炼丹？李闲嘴角扬了扬，有些想笑，这似乎是生前看的那些仙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名词。</p>

但他最终没有笑出来，不相信鬼神的自己，此时不正是以魂魄之躯在活动着吗？世间事，不亲自经历，又怎知有或没有。</p>

虽然还有许多疑惑想向老者请教，但李闲发现，在木盒打开之后，周围那幽深的山林间，便闪烁着数双贪婪的眼睛。只是他们似乎很忌惮老者，始终不敢靠近。</p>

看来现在并不是请教的最好机会。</p>

李闲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p>

他已猜到，老者这是要帮自己变成真正的鬼。</p>

他的性格原本是无功不受禄的，只不过老者说过需要自己帮忙的话在先，他也就坦然接受了。</p>

协助着老者将尸体往墓穴里摆放的时候，李闲忍不住问道：“老伯，你能看出来我是怎么死的吗？既然您一直跟着我，那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叫小芊的女鬼？”</p> 这一直是李闲心中的一个困惑。</p>

听到李闲的问话，老者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才说：“那个小芊现在已经不在千山市了，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p>

之后，老者闭口不再说话。</p>

李闲一向不喜欢为难别人，老者既不愿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p>

老者取出盒子里的神符，逐一贴在尸体的七窍上，然后又把那古怪的木盒贴在尸体的心脏部位。</p>

“靠，天级神符啊，就这样用了，太浪费了吧！”</p>

“麻蛋，这天级神符要是换成阳气，够老子挥霍一辈子了！”</p>

……</p>

几个胆大的鬼魂，终于忍不住从山林里走出来，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嘀嘀咕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