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争准则(2)
“定位信号受到干扰,切换为惯性导航系统,启用离线地图。展开方向舵。”装甲内置计算机在抬头显示屏上提示道。但是安德烈啥都没看见。
“高度下降……”
安德烈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对着陆失败、直接砸成一滩肉泥的恐惧都没有。
“高度下降……”
视野中能看到数不清的陆战队员与他一起急速坠落,但是大家基本保持着相对静止,就像一群提线木偶在空中演出的一场滑稽剧。细如丝发的雨滴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比士兵们的降落速度慢得多,在安德烈看来,雨正从地面向天空落去。
“高度下降……”
他猛地抽了一大口气,粗重的呼吸声让他多少清醒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在训练了,这里是真正的战场。如果有人杀了他的话,不但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甚至可能因此受奖。他突然感觉到了害怕。
“哥哥”他小声说道。
“哈维耶夫!”他无助地大喊道。
“进入对流层,距离地面20公里。”计算机提示道。这次安德烈看到了,但是他心里只想到20公里之下就是无法之地。他慌张地四处张望,通讯受阻,他只凭眼力根本认不出那一个人才是哈维耶夫。
“距离地面十公里,启动制动推进器。”
一瞬间,溢满大脑的血液又全部涌向脚底,安德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但两秒后又在复苏液的刺激下清醒过来。他失禁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飞行员们管制动推进器叫纸尿裤。
“距离地面三十米,降落结束,空投固定装置脱离。”
安德烈听到“呯”的一声脆响,制动推进器和空投固定装置一起被爆破螺钉从装甲上剥离掉。刚刚才松开魔爪的地心引力又紧紧抓住安德烈,还来不及挣扎,他就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草地里。
天旋地转,心脏在狂躁地跳动。
“喂,你没事吧”哈维耶夫跑过来,从草坪上的人形坑中把他的弟弟一把拽出。
安德烈抓着哈维耶夫的肩膀,紧紧抱住了他。安德烈从来没想到,看到自己的蠢蛋哥哥会这么高兴。
“你还好吧”哈维耶夫关心地问道,但是他弟弟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比划了一下,让安德烈把头盔摘掉。
“靠!没想到地球上空气这么好!”安德烈摘下头盔后,迫不及待地对着被自己砸成浆糊的草地猛吸了一口气。
“我说,你这姿势也太丑了吧,要不是有作战装甲,你非摔断脖子不可。”哈维耶夫故作不耐烦地斥责道。事实上,看见第一次参加实战的弟弟平安落地,他也非常高兴,“你的头盔是不是出问题了”
“可能吧,”安德烈站起来,随手把头盔扔到了一边,“反正帝国猪都快投降了,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用不到啦。”他努力做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差不多。如果帝国直接投降的话,回去我们找那个小妞喝酒。”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部队重新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向目标城市进发。事实上,计划夺取塞拉维亚市的联邦部队就降落在它的东南近郊,但整个过程比演习还平淡,从头到尾没发射过一颗子弹。
联邦陆战队开进塞拉维亚市后,没有碰到丝毫阻力就占领了市政厅巨塔、城市警备中心和金融机构,接管了整座城市。现在,依靠帝国自己的城市治安管理系统,联邦方面已经把塞拉维亚市握在手心。
安德烈和哈维耶夫所在的灰猎犬连队搭乘“铁狮”反重力炮艇再次出发,前去“接收”位于塞拉维亚市北郊的航天港。
“铁狮”炮艇实际上是步兵战车和空中炮艇的结合物,它的本体是一个仅能搭乘一名驾驶员的梭型反重力作战平台,可以根据任务需求搭载不同武器。凭借反重力引擎在行星上的强大托举力,这个小个子能在保证自身进攻和防御火力强度的同时,加挂两个步兵空降仓,毫不费力地带着整整一个连队的陆战队员执行任务。
“帝国方面已经放弃抵抗了,为什么偏要硬挺着不投降呢”安德烈险些再经历一次脸着陆式降落后抱怨道,周围几个和他一起入伍的列兵也纷纷赞同。由于通讯干扰,单兵通讯装置无法使用,于是大家只好开启头盔的外置扬声器。
“地面抵抗已经成帝国传统了,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投降的吧。”哈维耶夫一边说,一遍警惕地望向四周。
“灰猎犬”连队的四十名陆战队员行进在航天港的基座上,和巨大的航天港比起来,这四十个人就像四十只蚂蚁一样。四周空旷地可怕,哈维耶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城市中的居民见到联邦入侵部队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他们成群结队地游荡在塔状大厦的观景台、大厦之间的交通桥和城市公共穿梭机运载站上,凡是能直接看到联邦陆战队的地方,就有一大群呆头呆脑、仿佛在梦游似的平民幽灵般晃来晃去。但是偏偏这个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
似乎是为了反驳哈维耶夫的疑虑,从航天港另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人。
“嘿,你,在那站住!”安德烈喊道。他没有头盔,全靠嗓子发出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哈维耶夫调近视角,发现那个人似乎穿着一身调度员的制服,但是上衣被人扯了下来,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而他自己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更奇怪的是,那个人腹部长着一个微微隆起的肿块,像心脏一样起搏跳动着。
“指挥官,发现一名可疑人物,请求上前检查。”哈维耶夫报告道,但是他性急的弟弟已经跑过去了。
在作战装甲的辅助力量加持下,普通人的奔跑速度也能达到时速六十公里。安德烈几步蹿到那个人面前,猛地停住脚步,枪身前端的电磁导轨刚好顶到那个人的额头上。
“你是——”
安德烈话没说完,那个人猛地朝他裸露在外的头部吐了一口翠绿色的液体。这是安德烈看见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