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此恨绵绵无绝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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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西梁都城江陵，西梁皇宫，合欢殿。

今日，是隋朝帝后杨坚、独孤伽罗和西梁帝后萧岿、张明玥共同商定的由杨坚、独孤伽罗的第二子隋朝晋王杨广亲自来梁国都城江陵挑选晋王妃的日子，西梁举国欢腾。尤其是全西梁的女子都倾慕听闻隋朝晋王杨广的俊逸无双与风流才华，于是当杨广骑着高头大马从江陵街头骑入江陵皇宫时，引得无数男女围观，一时壮观堪称万人空巷。

今日，这晋王杨广选妃之典就定在江陵皇宫的正殿建章殿里。而此时，阿姮萧萦姐妹二人在萧萦回西梁后暂居的合欢殿里却别有一番动作。

萧萦自幼因出生在二月被以为不详而自幼被父皇萧岿、母后张明玥先后抛弃给叔叔东平王萧岌、舅舅张轲抚养，最后还是阿姮的母亲、萧萦的表姑母大陈皇后柳敬言怜惜这个与自己夭折的女儿陈姝年龄相仿的表侄女而把萧萦收为养女，多年以来一直和幼女阿姮一起养在膝下，这也是为什么萧萦不亲自己的血亲母族西梁皇室反而亲大陈皇室、萧萦阿姮虽为表姐妹却情胜亲姐妹的原因。多年以来萧岿张明玥二人一直放着亲生女儿萧萦养在大陈皇后柳敬言膝下而没把她接回来，直至今年听闻隋朝晋王欲娶萧萦之后才把她特意迎回来。这一把萧萦迎回来，萧岿张明玥二人直接就让疏远多年的女儿萧萦住进了这江陵皇宫里新装修的最豪华的、准备当作杨广萧萦二人成亲场所的合欢殿里，直引得萧萦的其他亲姐妹嫉妒。此时萧岿张明玥对待萧萦的极其之好与对她的自幼抛弃天差地别，萧萦以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萧岿和张明玥良心发现了特意对她如此补偿、特意在未嫁的四个姐妹中特意挑中了自己嫁给自己的意中人晋王杨广。但其实，此时的萧萦并不知道，她此时之所以一反常运的如此金贵是因为她的意中人隋朝晋王杨广把她的身份误当作他的唯一爱人陈姮而误娶她、是因为她的父母萧岿和张明玥和长兄萧琮把她当作和隋朝政治联姻以换取自身利益的政治工具。

但此时在合欢殿中对此无情命运捉弄毫无知觉的阿姮萧萦姐妹二人还在为今日选妃典礼精心操心打扮。

“阿萦姐姐，今日可是你的意中人晋王杨广奉他的父母北隋帝后之命来梁国选晋王妃的日子，虽说舅舅、舅母已告诉你说你已经是由晋王杨广亲自内定的晋王妃了，你也得好好打扮去见你的如意郎君啊！”虽看到萧萦为今日晋王选妃身着一身妃色衣裙、打扮得娇艳异常，但阿姮还是十分关心表姐萧萦的幸福，天真烂漫地使劲催着萧萦隆重地打扮好自己。

听到阿姮如此催促，萧萦一面对着铜镜细细描着自己的精致秀眉，一面看着一身玉色锦裙、只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缀以些许珠玉与一支流苏玉簪而打扮颇为素雅的阿姮玩笑道：“阿姮，说不定今日你的独孤英公子也来呢！你虽天生丽质无需雕饰，但你也要打扮得更隆重一些才好啊！”

提到“独孤英”三个字，无边欢喜幸福便自然而然地溢满了阿姮的眼角眉梢，无需任何脂粉装饰亦把阿姮衬得十分俏丽娇美，“阿萦姐姐，阿英最近来信和我说要准备给我一个惊喜而暂时无法相见，故而他今天应该是不会随晋王杨广来吧！”提到此处，阿姮虽然十分激动喜悦，但还是强忍着把关注点转回到萧萦身上，“所以啊阿萦姐姐，你不要担心妹妹我的如意郎君了，你还是先把你自己打扮得美美地去见你的梦中人晋王杨广吧！”

但其实，杨广之所以给阿姮写了这么一封信，是因为他想着他最后一次以“北隋车骑将军独孤英”的假身份和阿姮相处，然后在今日选妃典礼上亲口告诉阿姮他隋朝晋王杨广的真实身份和终于能正式迎娶她的大喜讯，兑现那日玄武湖上他说要给阿姮的“惊天惊喜”。

但杨广的这番心思，阿姮却是毫无知觉。

而此时，西梁江陵皇宫合欢殿中，萧萦凝望着镜中容颜姣好的自己，忽然转身紧紧攥紧阿姮的双手，望着阿姮感激深情地道：“阿姮，虽然阿姐我马上就要远嫁去北朝了，但阿姐真的很舍不得你！我们姐妹二人自幼在柏梁殿相伴长大，虽为表姐妹，情分却比我们各自的亲姐妹都还要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父皇母后抛弃在外，多亏了表姑母和表姑父的恩情收养，我感激不尽！阿姮，我这次应该直接就从江陵出嫁了，可能再没有机会回建康了……你这次回建康之后一定要代我向你的父皇母后、我的表姑父表姑母好好谢恩，多谢他们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萧萦感激不尽！”

“好！”看到萧萦如此感恩动容，阿姮几乎也要感动落泪，一把紧紧抱住表姐萧萦，像自小到大阿姮对萧萦那样把头亲昵地靠在萧萦肩上，“哎，我的阿萦姐姐竟然要嫁人了……阿萦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你，但也为你高兴啊！我……”

阿姮与萧萦二人正姐妹情深地相拥感慨，却是萧萦的贴身心腹侍女杜若快步进来催萧萦该出发去建章殿参加选妃典礼了，“公主，咱们快出发吧，建章殿的选妃典礼快要开始了，再不去来不及了！”

“好，我这就……嘶……好疼……”萧萦正打算站起来，满心欢喜地去赴自己梦中人晋王杨广的选妃典礼，但突然小腹抽疼，竟然开始痛经了。

“阿萦姐姐，怎么了？难道你又是那个疼了？”看到萧萦面色发白、唇齿发抖地捂着小腹开始出虚汗，阿姮一看就知道萧萦开始痛经了。萧萦素来体寒，来月事时经常痛经到痛不欲生。阿姮自幼和萧萦相伴长大，最了解萧萦这痛经症状了，十分心疼。

“今天正好是我例假的头一日，不承想昨日衣服穿少了着凉了，今日这小肚子竟这样疼……啊……”萧萦此时满头虚汗地紧捂着小腹十分痛苦，虚弱不已以至于无法起身。

看到萧萦如此虚弱痛苦，阿姮十分心疼，一面叫杜若去备热热的红糖姜茶来，一面担忧地抱住萧萦道:“那、那建章殿的选妃典礼怎么办啊？这次晋王杨广来选的不是别人就是阿萦姐姐你啊！这？”

“啊……”萧萦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直至把妆都糊花了。她十分痛苦地紧捂着小腹，脆弱地望着阿姮道:“阿姮，我现在小肚子抽痛疼的不行，只怕是去不了这选妃典礼了……嘶……不如，你替我去一下吧？”

“啊？我？我连晋王杨广的面都没见过，他爱的人要选的人也不是我啊？”听到萧萦这个让她代她去的提议，阿姮有些吃惊不解。

看到阿姮有些疑惑，萧萦一面强忍着痛经，一面挣扎着对阿姮道:“无妨……嘶……阿姮，今日这选妃典礼已然内定了我，故而十分简单，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就是你站在透影屏风后面，等着晋王殿下隔着屏风挑中你就可以。正是因为已经内定好这晋王妃是我了，这选妃典礼只是隔着屏风走个形式而已，十分简单，你和晋王殿下也不用彼此见面，故而无妨的，你只是代我站在那一会就好！”萧萦说了一会小腹又开始阵阵抽痛，直到喝下了杜若递来的滚烫的红糖姜茶才稍微好些，却还是脸色煞白、虚汗满头，继续恳切地拉着阿姮的手而望着阿姮道:“啊……阿姮，你就当帮帮阿姐好不好，你知道每次月事的第一天阿姐的痛经总是这么折磨难受……”

“好好好，阿萦姐姐，你别担心啊，我代你去！反正也见不到晋王姐夫，我在那当个人影站一会就好了！好，我去，我去！阿萦姐姐你好好休息啊！”看到萧萦痛经如此痛苦煎熬又如此信任依赖自己，再加上这选妃流程如此简单，阿姮就只能答应萧萦代她去参加隋朝晋王杨广的选妃典礼了。

一刻钟后，西梁江陵皇宫正殿建章殿。

此时建章殿内，为此隋朝晋王杨广的选妃典礼，西梁皇室所有成员和隋梁两国几十位贵族重臣均已到齐，全殿总计百余人，观礼阵容颇为强大。此时在建章殿的大殿中央，一面硕大的透影屏风后立了二十位娉婷婀娜的妙龄少女。今日这浩大的待选阵容由梁帝萧岿尚未出嫁的四位女儿和十位西梁皇室宗亲之女和六位西梁贵族千金组成。不过，虽然今日这阵仗虽大，主选者隋朝晋王杨广和西梁帝后萧岿、张明玥和太子萧琮都心知肚明内定的晋王妃就是杨广亲自求娶指定的“嘉宁公主”，故而这选妃典礼纯粹是走个形式以示公正隆重而已。

这二十位佳丽站好、隋朝晋王杨广翩然入内之后，西梁萧琮陡然发现原来特意在正中间留给四妹嘉宁公主萧萦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去、萧萦没出现反倒是阿姮出现了，于是萧琮立马问和自己一样是安排这杨广误娶萧萦的幕后黑手的杜若问道:“杜若，这是怎么回事，你家主子人呢？怎么不见四妹反而来了陈姮表妹？”

听到西梁太子萧琮此问，杜若立马为难地回到:“我家公主突然身体不适无法亲自来这选妃典礼了，故而特意请这陈朝长宁长公主代为出席。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啊，但好在这选妃典礼不过是个仪式，左右咱们嘉宁公主已经是经隋梁两国帝后钦定的晋王妃了，错不了的!”

听到杜若如此回禀，萧琮虽然心内有些无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便挥手让杜若退下，全当今日这陈姮是代表萧萦了。但萧琮想到此处，更要尽全力小心避免隋朝晋王杨广和陈姮的直接相处以避免出现意外。

正思量之间，眼见着西梁帝后萧岿和张明玥已然主持完了这选妃典礼的开场，隋朝晋王杨广已经开始正式选他的晋王妃了。

此时，杨广一身青碧色锦衣长身玉立于长长的透影屏风之前，精明如炬的目光轻轻一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自然而然地把深情的目光定格在那再熟悉不过的一袭玉衣身影之上——那女子身材高挑，形容窈窕，一袭玉衣和一个简单俏皮的朝云迎香髻在一众珠璎累累、华服隆重的贵族女子中显得各位清丽不凡、气质脱俗。虽然隔着透影屏风看不清这女子的具体容貌，但仅依稀远远一观似乎就能隔着屏风朦胧感受到这女子的倾国倾城和风华绝代，仅远远一望便觉得那女子仿佛月中姮娥仙子般凌波出尘，令人一见倾心、见之忘俗。待杨广快步径直走到这女子身前时，从那女子身上隐隐飘来的独一无二的淡淡琼露凝香和那女子皓腕上依稀可见的琼玉镯之影更印证了杨广想法的绝对正确——这绝世女子，除了他的心上至爱阿姮还有谁呢。

于万千人中，于万千尘世中，你不需要出声，我亦不需要言语，但只要你站在那里，我的眼里便再看不见任何人了。

杨广在梦中梦到了无数次、向往了无数次的迎娶阿姮的场景终于要来临了，于是杨广满心激动喜悦到几乎颤抖地快步走到阿姮身前立定，隔着一层透影屏风，杨广激动欣喜到有些颤抖地一字一句奉上杨广为阿姮准备已久的“真实身份惊喜”和“二人的婚讯惊喜”:“嘉宁公主，我是，隋朝晋王，杨广——今日诚望迎娶公主!”

“在下嘉宁，见过殿下，多谢殿下垂爱！”透影屏风对面的晋王杨广一张口，阿姮立马惊异于这晋王杨广的形体声音竟然和她的心上爱人“独孤英”的如此相似，但转念一想，这隋朝晋王杨广有一半的独孤氏血统、和自己的“独孤英”是表兄弟，故而有些相像也属正常，所以也就没太把这晋王杨广和自己心上爱人“独孤英”的极度相似放在心上。但当时，阿姮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隔着这透影屏风站在自己对面的隋朝晋王杨广，正是自己一心一念的心上至爱“独孤英”!

而此时还对“独孤英”真实身份毫不知情的阿姮面对杨广此语，想着只说几个字也不会暴露了自己在这次选妃典礼中代替抱恙的阿萦姐姐的替身身份，于是阿姮便开了口代萧萦礼貌地接下了晋王杨广的话。尤其，阿姮想象着阿萦姐姐那么爱这位晋王杨广，若她本人在此，一定无比喜悦激动。于是，阿姮就想象着自己见到爱人独孤英的情态以特别甜蜜激动的语气代萧萦接下了晋王杨广的真诚情语。

但阿姮不知道的是，阿姮这激动欣喜，更加深了杨广对阿姮的西梁嘉宁公主身份的误解了。

经此一误会，透影屏风对面的阿姮没想到认出隋朝晋王杨广就是“独孤英”，而杨广更进一步误以为阿姮就是“西梁嘉宁公主”、自己没有娶错人。

杨广听到阿姮如此喜悦激动的欢悦回答，正想和阿姮说更多的话倾诉相思相爱和自己此番求亲的种种，但在一旁深深明白杨广是把“西梁嘉宁公主”误当做是他的心上爱人阿姮才这般特殊提出求亲梁国而迎娶他们“西梁嘉宁公主”、他想娶的实际是阿姮而根本不是他们西梁嘉宁公主萧萦这内里实情的萧琮怕杨广陈姮二人再交流下去有可能就露馅了导致这隋梁联姻全盘皆输，于是萧琮赶快拿着早就备好的杨广和萧萦的生辰八字赶着递到杨广身前，匆忙打断杨广想和阿姮继续的对话赔笑道:“晋王殿下，您和四妹嘉宁真是天作之合啊，您看这是您和四妹嘉宁的生辰八字!父皇已经请了江南最有名的大师特意占卜过了，今日这么多待选女子里啊，其他女子的生辰八字和您的生辰八字占卜结果皆为不吉，就只有四妹嘉宁和晋王殿下您的生辰八字最为相和了，最是夫妻和顺、大吉大利、利国利民之配啊!只是依据大师占卜结果和我梁朝风俗，夫妻二人定亲之后直到大婚当日都不可再相见交谈了，所以还请晋王殿下暂时克制!臣下恭喜晋王殿下喜得晋王妃!”

这杨广本来还有好多好多话积了好久想和阿姮说，但被萧琮这么一拦一呼再带起全场的恭贺道喜之声，倒是扰得杨广无奈地暂停了和阿姮的对话。不过杨广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挺好，可以积攒更多的话在大婚之夜和阿姮悄悄地说私房体己情话了!想到此处，杨广也就暂时收住想和阿姮说的无数情话知心话而先接受众臣朝贺道喜了。

“恭喜晋王殿下喜得晋王妃!”在西梁太子萧琮的引领带动之下，全场嘉宾亲贵都齐声向隋朝晋王杨广和梁朝嘉宁公主的结合定亲道贺。

在此热闹喜庆的最终确定隋梁联姻的良好氛围之中，梁帝萧岿端坐于御座之上望着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杨广满意颔首微笑:“好好好，广儿贤婿啊，既然你和小女嘉宁如此有缘，那朕今日便把朕的第四女嘉宁公主许配给你为晋王妃!朕和你父皇已经商定过了，你和嘉宁的大婚的良辰吉日就定在十九日后，明年正月初九的大吉之日!至于大婚地点——朕和你父皇都同意依从你的意思，让你和嘉宁的大婚就在这江陵皇宫里举行。待你们完婚之后，你们夫妻二人再北上返回大兴觐见大隋帝后!”

听到“自己和阿姮的婚事”终于公开落定，杨广只觉得通身上下、五脏六腑都涌动着无尽激动、喜悦、幸福、激动、感动、期许、甜蜜和兴奋，感慨苦恋深爱许久的二人终于能冲破重重阻碍喜结连理了，于是激动兴奋地向西梁帝后萧岿张明玥大大行礼道:“多谢父皇、多谢母后!”

看到佳婿如杨广，萧岿张明玥帝后二人亦是无比满意，而此时建章殿里更是山呼海啸起对隋朝晋王杨广和西梁嘉宁公主联姻结合的祝福道贺，响声震天:“恭喜晋王殿下!恭喜嘉宁公主!恭喜隋朝晋王殿下和梁朝嘉宁公主喜结连理!祝愿隋梁姻谊千秋万代!”

在此山呼海啸、排山倒海的祝福浪潮中，阿姮亦为自己最好的阿萦姐姐终于如愿嫁得意中人隋朝晋王杨广而感到无边欢喜激动，也仿佛在这幸福中阿姮也窥见了未来自己和唯一心上爱人“独孤英”能最终跨越南北山河阻碍而相爱相守的美好未来。但此时，为表姐萧萦满心欢喜的阿姮却不知道，她和她的心上至爱“独孤英”杨广正式开始永远错过光明正大的相守一生的机会了；她和“独孤英”杨广之间的宿命悲剧之轮开始被宿命和造化推着被迫转动了；她和杨广的一生错过悲情无奈地开始了……

－－－－－－题外话－－－－－－

西梁江陵皇宫中，杨广自以为真正能迎娶到他的心上至爱阿姮而无比幸福激动地举行盛大的选妃之典。阴差阳错之中，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杨广与阿姮二人，却是更无可挽回地在他们彼此自以为越来越近中把他们越推越远……咫尺天涯，难敌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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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二）

第十一章此恨绵绵无绝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