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山河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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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之下荆门也，遣别将庞晖将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将士，莫有固志。而唯有大陈岳阳王陈叔慎固城坚守、誓死不降。

这一日，固然大陈已国破家亡、隋军已兵临城下，固然陈境之内守军尽数投降，但镇守湘州的刺史岳阳王陈叔慎却置酒会文武僚吏，忠义誓死捍卫大陈而不降。

待酒酣之后，陈叔慎对坐下僚属长叹道：“君臣之义，尽于此乎！”

岳阳王长史谢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正理在坐，乃奋起曰：“主辱臣死，诸君独非陈国之臣乎！今天下有难，实致命之秋也。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应者斩！”

听闻此忠义豪言，众人都高声应诺、义薄云天。于是众人乃杀牲畜以歃血结盟，却仍然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以求击垮隋军。

隋将庞晖见到陈叔慎的投降信，克期而入，却想不到陈叔慎伏甲待之。庞晖至，陈叔慎执之以徇，并其众部下皆斩之，大挫隋军。

此后，陈叔慎坐于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等忠义大臣都请举兵助之。隋朝所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将兵适至，与行军总管刘仁恩共击之。

见隋兵来攻，陈叔慎遣其将陈正理与樊通拒战，于是大会战，从早晨到太阳偏西，隋军屡息屡战，而陈正理兵少，不敌隋军，虽拼力奋战却最终大败兵败。薛胄乘胜入城，擒拿住陈叔慎。刘仁恩破邬居业于横桥，亦擒之。俱送到此时统兵攻打到湘州城下的秦王杨俊身前。

此时杨俊的大军正驻扎在这湘州的长江之侧，看到被五花大绑俘虏到自己大军身前的陈朝岳阳王陈叔慎，秦王杨俊站在江边居高临下地以胜利者的姿态阴阴冷笑道：“哟，这不是我们大陈文武过人、忠义感天的岳阳王殿下吗！岳阳王可真是好计谋好胆量好忠义好骨气啊，胆敢诈降诱骗我大隋军队入你埋伏！怎么，现在知道不是我大隋军队的对手了？现在折腾不动了？早早投降了我大隋军队不就好了吗！否则何至于沦落到这阶下囚的地步啊？”语罢，秦王杨俊就奸笑着拍了拍陈叔慎的脸，以示侮辱。

“呸！”趁着秦王杨俊俯身羞辱他的机会，陈叔慎一口唾沫就直接狠狠啐在杨俊的脸上，毫不留情，极尽鄙视。

“凭你亡国之辈也敢如此侮辱秦王殿下！”在杨俊身旁的大将樊通见陈叔慎这般侮辱主公秦王，一脚就踹向陈叔慎的膝盖、狠狠地把被捆绑着的陈叔慎踢得跪倒在地，再一脚狠狠踩在陈叔慎背上，踩得他根本直不起身来。

被陈叔慎这般羞辱地啐了唾沫，杨俊恶心地抹掉了脸上陈叔慎吐来的口水，不怒反笑，反而被陈叔慎气得那笑容更加深邃阴毒了。于是杨俊在擦干脸上的唾沫之后，更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使劲挣扎却仍被樊通死死踩在脚下的俘虏陈叔慎冷冷毒笑：“多谢岳阳王教了本王一次什么叫唾面自干啊！只不过，这口唾沫倒让本王明白了——看来本王不杀了你这个贱骨头是不行了啊！”

待杨俊杀机凶相毕现之后，杨俊本指望着看到陈叔慎脸上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卑微样子，可不曾想，陈叔慎仍然镇定自若、面色毫无变化，反而看着杨俊的眼神更为轻蔑不屑了：“怎么，你们隋人除了这点威胁人的手段再不会其他的吗？”

看到陈叔慎如此冷漠镇静的反应，杨俊哈哈大笑，反而更起了玩性，于是俯视着陈叔慎玩味地伪善冷笑道：“尔等下民俘虏如此顽固，合该杀之！但奈何我大隋仁厚且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只要你陈叔慎现在向我秦王杨俊和我大隋跪地求饶、俯首称臣，承认你们是下贱的失败者，我杨俊就高抬贵手饶你贱命！否则，在场陈人，格杀勿论！”

听到杨俊如此冷酷杀令，陈叔慎毫无惧色，反倒哈哈大笑，大声问着自己身后陈正理、邬居业等部将十多人朗声不屈：“我大陈血性男儿回答本王——我大陈将士怕不怕死！”

听闻陈叔慎此高声之问，陈叔慎身后数十名将士皆高声齐呼、忠义响声震天：“怕死不是大陈男儿！宁死不降贼寇！宁死不负大陈！”

听到身后忠义将士的如此回答，陈叔慎满意大笑，直视着杨俊正义凛然，中气十足：“杨俊！你可听到我大陈男儿的忠义之言了？怕死不是大陈男儿！你以为那些小人尽数投降之后大陈就无人了吗！我告诉你，哪怕我们今日都得死在这湘州，哪怕我们无法挽救大陈江山，我们今日也要尽我们所能誓死捍卫大陈家国、誓死不降！”

听到陈叔慎和大陈将士此忠肝义胆、坚贞不屈，秦王杨俊大怒，再也没耐性和陈叔慎继续耗下去了，于是干脆卸下了伪善的伪装面具，凶相毕露地对陈叔慎冷冷道：“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想死本王就成全你们！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我大隋威势！”

听到杨俊下的诛杀令，陈叔慎和这十数名大陈将士毫无惧色、勇毅不屈，陈叔慎更是闻言冷然大笑，抬眼冷然望着杨俊倔强鄙视：“顺服天下者以德不以武！你的二哥晋王杨广为平陈统帅对我大陈秋毫无犯、敬军护民而得天下称赞、百姓归顺，而你今日在此滥杀无辜、擅杀忠臣，传出去便是让万民唾弃！”

杨俊素来自卑他不如他二哥杨广，现在陈叔慎竟然公然说出他处处不如他二哥杨广的事实，惹得杨俊更是恼羞成怒，愤怒大喊“全给我杀了！斩立决！”

眼见着杨俊身后的士兵就要提着刀上来杀了他们，陈叔慎为护卫大陈而死毫无惧怕、毫无遗憾，唯独心中放不下爱妻匡颖和刚刚满月的一对双胞胎儿子陈高和陈嵩、觉得愧对已故的父皇陈顼和母亲淳于姬与爱妹阿姮，于是趁着屠杀他们的隋兵还没到来的空隙，陈叔慎转头对跪在他身旁、靠近长江的心腹将领陈正理深情托付他此生最后最放不下的遗言：“正理，我此生卫国而死了无遗憾，只是放不下爱妻儿子与妹妹——你此去后，一定要代我转告颖儿，说我对不起她、我很爱很爱她；一定要告诉高儿和嵩儿，他们的父亲很爱很爱他们；一定要去杨广的军营里见到阿姮，转告她说她十六哥尽力了——让他们，都务必珍重，一定好好活下去！”

陈叔慎语落，还未等陈正理反应过来，陈叔慎就在泪水滴落的那一刹那一脚把陈正理踢到长江里让他沿江逃命传话、传达陈叔慎此生最后牵挂遗愿。

自从八年前在秦淮楼里见到和阿姮并肩的“独孤英”、后来知道了“独孤英”就是杨广，那时陈叔慎就看出来了杨广是真正真爱阿姮入骨的，在此乱世关头杨广一定会把阿姮护在他身边的，故而陈叔慎知道此刻阿姮一定被杨广保护在他的军营里。

随着陈正理“王爷！王爷！”的惊天悲哭声被滚滚长江吞没，陈叔慎长泪滴落，不舍却不悔。

面对着大陈帝都建康城的方向、面对着陈叔慎此生最在意爱护的家人家国所在的方向最后磕头拜别后，陈叔慎英勇不屈地站起来接受了秦王杨俊的斩首，热血抛洒，壮烈殉国，年仅二十岁。而其他部将也全部被秦王杨俊斩于汉口。

萧萧兮长江，滚滚兮热血。

英烈长壮，此情长悲！

－－－－－－题外话－－－－－－

隋朝灭陈战争中，几乎全境投降惨败，却唯有阿姮的十六哥、岳阳王陈叔慎固城坚守、誓死不降。纵使陈叔慎拼尽全力、用尽计谋，却终究大势难挽、兵败被俘。但最终陈叔慎仍然忠义不降，惨死于秦王杨俊的刀下，千秋忠义、壮烈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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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山河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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