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命

小陆叹了口气：“唉！杨姐也真傻！怎么就那样想不开了呢？不就是钱的问题嘛！也不应该走到这一步啊！”

吴淑依然默不作声，把换房的文件逐份看一遍并签字。等下还要带小雨去看望杨伯、杨妈，她想尽快把换房的事处理完。

办妥手续后，吴淑也不想多耽搁，礼貌几句，就离开国际花园城赶往建忠家。

因为怕小雨会无聊，吴淑特的带上了小峰，让小雨能有个玩伴。自从那次在缘来宾馆拿水杯砸了建忠之后，吴淑就一直没有主动与建忠联系过，每次要带小雨出来，都是阿龙打的电话。吴淑赶到建忠家楼下的时候，建忠和小雨已经在楼下等了。

建忠见了吴淑，竟似乎因心中仍有几分怯意，而表现得缅腆不自然。两人相见无语，建忠把小雨交给吴淑后就赶紧上楼了。

杨伯住在供销社的集资套房里，离市中心也不远，吴淑开着车，很快就到了。

门开着，杨伯和杨妈正站在门口，小雨甜甜的喊了一声“姥～姥、姥～爷”，惹来杨妈一阵哽咽。

清江市其实并不大，两老想见小雨，其实很容易看到。但是，人到老了都这样，特别依恋亲人，吴淑说国庆节要带小雨过来玩，杨伯一大早就跑菜市场买菜，准备做几道小雨爱吃的菜，杨妈则一大早就站在阳台上朝着马路看，一直等到现在。

杨咩去世后，她的闺房依然整理得很干净，连物件放置的位置都不曾改变过，就好象杨咩随时都会回家一样。因为离娘家近，她生前经常带小雨回来，房间放着一堆小雨的玩具，两个小孩就跑进房间闹腾去了，留下吴淑与杨伯、杨妈在客厅泡茶。

杨咩的父母都是外地人，与吴淑的父亲都是清江市供销社的退休职工，两家孩子从小一起在单位的大院里生活长大的。吴淑大杨咩两岁，杨咩天天跟在吴淑的屁股后面跑，供销社的大人们都笑杨咩是吴淑的警卫员，可杨咩从来都不认为这是在贬低自己。

杨咩是独生女，父母是双职工，经济条件比较好。而小时候，吴淑家里穷，父母给的零花钱很少，偏偏吴淑又特别嘴馋，很喜欢吃糖果，经常会嗦使杨咩向父母讨零花钱买糖果吃。而杨咩每次都是言听计从。当然，杨咩要是在外面受人欺负了，第一个告诉的人也是吴淑。吴淑吃人家嘴软，总得帮杨咩出头。

吴淑毕业于国内名牌高校，学的是法律专业，辅修会计学。毕业后，她来到清江市第一建筑公司工作，这是一家国有企业，主营承建国内外各种大型建筑工程项目。吴淑任公司法律合规部主任。说是“主任”，其实也就是个头衔，手下没有兵，什么事都得自己干，常常把她忙得够呛。不过，公司福利和工作条件都不错，有独立办公室，而且离家很近，工作生活两不误，吴淑也知足了。

几家人都常住清江市，自然也就走得更亲近了。

“叔叔，你最近血压保持得怎样？降压药有没有坚持吃啊？”

“血压还行，今早测了，高的150几。”杨伯挺首胸，正襟危坐，看似很有精气神，可吴淑明白，这只是杨伯故意装出来的。老来失子的痛楚是无人能够忍受的，但杨伯清楚，自己如果也不在了，那谁来照顾小雨和杨妈？坚强！是杨伯当前唯一的选择。

两老其实年龄也不算太大，都是六十刚出头。可人生的变故，却使两人提前衰老了很多，连经常碰面的吴淑都能感觉得出两老一天比天的苍老。

“爱国他已经戒酒了。我说少量喝一点没事的，可他还是坚决不喝了。”

“没事！这身子骨还挺得住。上一次住院是因为喝了酒，我把酒戒了就行了”

“降压药还是要坚持吃的。”

“我知道的。我现在是天天量血压、锻练身体……”

这时，小雨突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淑～姨，哥哥把我妈妈的口红弄坏了！”

杨咩的口红！…不会再有人去用了！吴淑不由一阵心酸。杨咩去世的事情，大家至今仍瞒着小雨。每次小雨问起杨咩，吴淑总说杨咩出差。

杨妈把小雨轻轻搂了过来：“坏了就坏了，不要紧的。小雨，你姥爷今天给你煮了糖醋排骨，你喜欢吃吗？”

告完状的小雨，心思可没在大人这里，一挣扎，溜出杨妈的怀抱，又跑去找小峰玩了。

杨妈竟忽的潸然泪下：“命啊！这都是命！”

是命吗？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