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欲寻青天
“污官横行，青天难见，草民当街以死犯驾，欲寻青天做主，草民死不足惜！”</p>
侍卫冷喝道：“告状找错人了！这里是英国公官驾，不是应天府！拿下！”</p>
男声悲愤高呼：“这世上官官相护，难道竟无一处可见青天白曰吗？”</p>
声如杜鹃啼血，悲怆断肠。</p>
萧凡坐在轿中，闻言心中一动，于是伸手掀开了轿帘，冷冷道：“慢着！都退下！”</p>
侍卫闻言立止身形，萧凡抬眼望去，却见正前方的仪仗前，一名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跪在地上，形容落魄，神情悲愤中带着不可妥协的坚决，目光清澈的直视前方，与萧凡审视的眼神坦然相遇，他的双手高高举着一幅白绢，绢上用鲜血写着三个斗大的“冤”字，鲜红的字迹龙飞凤舞，那么的触目惊心。</p>
萧凡打量一番，沉声道：“你是何人？”</p>
“草民苏州柳公明。”</p>
“状告何人？”</p>
“状告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p>
萧凡眼皮一跳，冷冷道：“以民告官，已是不敬，越级上告，更违明律，你可知罪？”</p>
柳公明一个头狠狠磕在地上，凛然道：“但能伸张冤屈，草民死亦无憾！”</p>
轿内萧凡沉默了一下，道：“你可知我是谁？”</p>
柳公明叩首道：“御封英国公，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满朝唯一不惧纪纲权势者，求大人为草民做主！若大人也动不了权势熏天的纪纲，草民别无二话，唯死而已！”</p>
轿旁的侍卫闻言勃然大怒，齐声暴喝道：“大胆！好生放肆！”</p>
迎着柳公明坦然不惧的目光，萧凡心中有些震动，不惜以死告状，这人到底有多大的冤屈？</p>
“你所告何事？”</p>
柳公明伏地拜道：“草民本是苏州良善人家，家父曾做过一任苏州府推官，草民的妹妹柳氏年方二八，两月前纪纲奉天子之命来苏州选秀，草民的妹妹被选上，这本是一件喜事，谁知前几曰京师传来噩耗，一名锦衣亲军带着一副薄棺木和五百两银子找到草民，言及舍妹选入宫中后不慎落水而亡，这五百两银子便是朝廷给的抚恤赔偿，草民本不敢多言，只能忍悲收下银子，葬了妹妹。岂料草民无意中听那些与舍妹同批入宫的女子亲人相传，说舍妹根本没有进宫，而是入京师的半路上便被纪纲的爪牙截走，私自纳入其府中，供其银乐，草民疑惑之下请苏州府仵作开棺验尸，一验之下发现舍妹尸身已然不洁，而且身上所受伤痕无数，致命伤却是脖子上一道深达三分的刀痕，国公大人，这岂是溺水所致？”</p>
萧凡心神大震，秀女在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准老婆，纪纲竟敢私自截下秀女纳入自己府中，这是什么姓质？这是给朱允炆戴绿帽子呀！</p>
纪纲，你简直无法无天了！</p>
“柳公明，此事重大，开不得玩笑，你应该知道诬告朝廷大臣是什么罪名。”萧凡忍住震惊，平静的道。</p>
柳公明深深伏地，凛然道：“草民所言皆是事实，更有人证物证，纪纲派人赔付银子时还有一封盖着他私印的公文，草民告到苏州府衙门，苏州府却不敢接状，草民为了给舍妹一个清白，不得已孤身入京，当街拦驾，求大人主持公道，还世间朗朗乾坤！”</p>
“把状纸和公文给本国公看看。”</p>
柳公明双手捧过头顶，侍卫将它们接过，递到萧凡手中。</p>
萧凡凝目看了片刻，嘴角渐渐浮上一抹冷冷的笑容。</p>
扭头吩咐侍卫将柳公明和相关证人马上安排到秘密的地方保护，然后萧凡缓缓放下了轿帘，国公仪仗继续朝前走去。</p>
经过柳公明身边时，轿中淡淡丢下了一句话。</p>
“柳公明，你的状纸，本国公接了！”</p>
接了状纸的当天下午，一脸苍白的纪纲进了萧府。</p>
萧府前堂，纪纲擦着满头大汗，嘴角却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p>
萧凡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来送钱？”</p>
“啊？”纪纲被萧凡的直白吓得大惊失色，接着慌忙摇头：“国公爷玩笑了……”</p>
萧凡眼中泛上失望黯淡之色，淡淡道：“哦……那你是来告状？”</p>
提起“告状”二字，纪纲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跳了起来，又立马坐了下去，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p>
“告……告谁的状？下官并无告状之意……”</p>
萧凡的笑容若有深意：“本国公还以为纪大人受了什么冤屈，来向我告状伸冤呢……”</p>
纪纲神色愈发不安，擦着冷汗陪笑道：“国公爷越来越风趣了，下官无冤无灾，没事告什么状呢，呵呵……”</p>
萧凡哈哈一笑，道：“无冤无灾就好，人活着就图个舒坦无忧，纪大人你说对不对？”</p>
纪纲神情带着几分惶然道：“国公爷所言甚是。”</p>
萧凡洞若观火，深知纪纲登门的目的，柳公明的那张状纸对纪纲来说，不啻于一颗核弹爆炸，后果非常严重，换了别的官员接了状纸，纪纲或许可以用权势弹压下去，可偏偏接状纸的却是萧凡，这下纪纲没办法了，只能登门软语相求。</p>
萧凡现在心情很不错，就好像赌牌九时以为抓了一副憋十，谁知翻过来一看，竟是一对双天至尊，庄闲通杀的绝世好牌，冥冥中自有天意，阴差阳错间，朝争的主动权渐渐回到了萧凡的手中……二人积怨久矣，连寒暄客套都说得假惺惺，于是二人干脆住口不语，萧府前堂一阵死寂。</p>
良久，萧凡闭上眼，嘴角露出一丝浅笑。</p>
“天生丽质，嗯，果然是天生丽质……纪大人很不错呀。”</p>
纪纲一楞，愕然道：“国公爷在说下官吗？您谬赞了，下官哪里担得起天生丽质的称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