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夜里长秋

“不必了浮月，我虽许久未露龙形本相，但这点分寸自然掌握。”

“龙形”

就这样在孟庆萱逐渐被风声压下去的惊呼声中，一个巨大的身形在金色的龙气中沉浮显现，宽大蔽天的黑翼徐徐舒展，分明伴有深沉悠远的古老龙鸣，隐约之中可窥那对黑中透金的树杈状龙角和锋利如勾的五指利爪，他超乎数百米的身躯就这样盘踞在这未开化的山林之中。

〔天黑自然也没人看得见。上来。〕

低沉的龙吟声贯穿了远处的山谷，那是极能引起生物精神共荡的声音，能第一时间让人苏醒如醍醐灌顶。

曾知悯缓缓开眼，视线之内是一轮有些欠缺的望月，白白的颇有通透感的月光是他第一眼见到的东西。他的大脑还是有些模糊，朦胧间感觉到手肘以下泡在水里，是凉凉的山涧溪水。

“……啊……呼……”

渐渐他的瞳孔开始对月光有了反射，半边身子浸在小溪里的道人猛然坐起，慌乱的望向周围。

“阿秋…阿秋！！你在哪！！”

他没有受重伤，连肋骨都没事，仅仅有些小擦伤。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和他一并掉下来的黄杉秋。

“阿秋！！你在哪！听到了吗！回答我！！阿秋！！”

曾知悯一边喊黄杉秋一边在溪边寻找，他连临近溪边的树林也跑了一遍，可最后全都一无所获。

“阿秋！！……这是，血”

曾知悯借着月光看到了一条隐匿在草丛内的长长血痕，分明是拖拽的那种痕迹，只见那血痕一直延伸到更深处的树林中，就像是通向不归路的标引。曾知悯心道不好，紧跟那条血痕小心的追过去，果不其然，那血痕的尽头便是靠在林中一块石头上的黄杉秋本人。

“这是怎么弄的…阿秋！你醒醒，醒醒，能听见吗！！”

黄杉秋靠在石头边上，皱着眉头不省人事，他的右小腿被一根锋利而粗壮的树枝刺穿，即便伤口是堵着的也流了一地血，现在他脸色不太好，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听得见呢阿悯……小伤而已，你不要怕。”

黄杉秋双眼艰难睁开一条缝隙，虚弱的倚靠在石头上，就算这样他安慰曾知悯的时候也用了最大心力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像平常一样轻松一些。

因为他现在法力被封，从悬崖上掉下来时他只能强行用蛮劲突破限制用真气保住曾知悯的命，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这么虚弱而且曾知悯一点事也没有。对应他就倒霉一些了，掉下来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被刺穿了小腿，而且还是在原来有伤疤的那个位置上。

“嘶……啊嗯……还是有些痛的，真可恶啊，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连脖子都很难抬起来，只能靠着东西勉强跟曾知悯对视，对方明显也是不乱方寸的，直接撕开胳膊上的布料作为止血带给黄杉秋扎紧伤口。

“忍着点，实在疼就喊！”

他系紧布条，换来的却是一声清脆疲惫的笑。

“哪有那么疼，骗你的你也信…”

他一笑脸上血色就更少一分，看着替他伤口焦头烂额的道人发自心底的调侃自身。

“阿悯，我走不了了，你顺着这条河就能下山，不用管我了，我腿废了一条，哪也去不了…”

“腿废了我就背你，背你下山，少一个人都不行！”

曾知悯没有听他胡言乱语，整理了一下身上仅存的一些随身装备后一把揽过黄杉秋的胳膊轻而易举的把他背了起来，黄杉秋虽然长得高，但却很轻，轻到曾知悯背着感到过于轻松的地步。

“抓好了阿秋，咱们一起下山，回家！”

“都说让你别管我，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不管你你会死啊！！”

“我不会死的，放我下来吧阿悯……”

曾知悯暗骂一声不再理会，他拨开草丛一深一浅顺着河流的方向向下游开始行进，这路上背后的黄杉秋就像是话痨附体一样，明明虚弱的不行，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嘟囔囔，无外乎都是些〔放我下来〕之类的话，曾知悯被他闹的心头翻涌，想安抚他的情绪，特别巧的是他想起了黄杉秋跟他讲过的那只小狐狸的故事，于是就一路上跟他聊这个转移注意力。

“之前你说的那只小狐狸，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那，能继续说说他喜欢吃什么吗”

曾知悯踩过半人高的草丛，多次撩拨灌丛的手掌上显现出道道血痕。

“好啊～小狐狸最喜欢吃家里炖的鸡，最讨厌胡萝卜……”

“那，小狐狸有什么好朋友吗”

“有啊，有两个最好的朋友，还有一山的好弟兄，还有一个每天等他回家吃饭的年轻长辈……”

“很好……保持这样，我还想听更多小狐狸的故事，你一定要坚持到下山再讲完喔！”

“放心，小狐狸的故事，至今都没画下句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