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姻亲

刘一手原本是跟在方咏雩身边，一路将他们护送到了仙留城，这才提前离队赶回栖凰山复命。 </p>

外人只知道他断臂之后苦练左手刀法名震江湖，唯有方怀远还记得他本名是刘浩明，连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人，只将自己当做是方怀远手里的刀。 </p>

刘一手可谓是方怀远最为亲信的心腹，他让他保护自己的独子，也让他帮着处理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要事，既然知道这次劫祸非同寻常，怎么会因此怪罪于他？ </p>

心念一转，方怀远收敛了些许笑意，沉声道：“大会将启，我手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此番护主不力的罪责暂且记下，等会儿自去领十鞭，其他过后再说吧。” </p>

“谢盟主！”刘一手松了口气，他不怕受罚，就怕方怀远再也不敢用他。 </p>

揭过这茬，方怀远示意刘一手起身，问道：“来多久了？” </p>

刘一手直言道：“回禀盟主，属下在来的路上见到了夫人，不敢惊扰，于是守在门外。” </p>

那就是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了。 </p>

方怀远垂下眼，意味不明地道：“夫人瞒我的事情，你可知道是什么？” </p>

刘一手这回迟疑了下，到底不敢隐瞒，道：“属下猜测……许是跟那昭衍有关。” </p>

“怎么说？” </p>

“我等此番能够侥幸存活，得亏昭衍出手相助，此人是寒山的小山主，有勇有谋，行事灵便不拘一格，更是难得一见的英武侠士，各派弟子都与他交好，是个长袖善舞之人。”顿了下，刘一手抬眼看向方怀远，“逃亡途中，属下与他们分道而行，据闻在流霜河上，他们遭遇天狼弓率众追杀，江小姐跌落飞瀑，全靠昭衍奋力相救，他们两人跌落深谷，在那里相互扶持……六日有余。” </p>

方怀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大墨点。 </p>

片刻后，他收起墨笔，问道：“此事……天养兄那边知道了吗？” </p>

刘一手硬着头皮道：“会合之后，秋娘与江小姐寸步不离，恐怕是瞒不住的。” </p>

“他们两人可有逾越之举？” </p>

“据属下观察，昭衍虽然有些轻狂散漫，却不是风流慕色之徒，只是……江小姐对他，似乎生出了些许好感。” </p>

孤男寡女，生死与共，着实容易滋生一些不同寻常的心思。 </p>

倘若是旁人，方怀远虽不至于用上阴私手段，但也会设法扼杀萌芽，偏偏这个昭衍并非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步寒英的徒弟，寒山的下一任山主，方怀远不仅不能轻举妄动，还要设法在江天养面前回护一二。 </p>

“……先行留意，不必管他。” </p>

沉吟半晌后，方怀远终是做出了决定，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抛了过去，道：“现在，你替我去沉香镇宜阳驿站接应一个人，记住——要瞒过上下耳目，悄无声息地把她安全送来。” </p>

刘一手接下令牌，看了眼上面的刻字，脸上微微一变，郑重道：“属下明白！” </p>

沉香镇虽然就在栖凰山脚下不远处，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三更天，再不久就要天亮，到时候人多眼杂，难免有所疏漏。 </p>

刘一手禀报完毕后立刻动身，书房里只剩下方怀远一个人，他本想继续处理事务，奈何此刻心烦意乱，已没了继续管那大事小情的心思，索性换了一张空白宣纸，略一沉吟过后，蘸墨落笔，龙飞凤舞—— </p>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p>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p>

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p>

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p>

善如水，君子以作事谋始； </p>

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p>

步泽履，君子以辨民安志； </p>

艮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注） </p>

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p>

方怀远看着墨迹未干的宣纸，灯火在他眼中摇曳不休，就在它将要熄灭之时，他折起宣纸凑近灯盏，原本豆大的火苗在舔舐纸张后迅速燃烧，将那双冷沉的黑眸映得犹如血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