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鬼面
仅仅数息时间,四名杀手都倒在了地上,喉骨、颅骨尽碎,死不瞑目。 </p>
方咏雩脱下其中一人的黑衣披在己身,又从随身包袱里摸出个鬼面具,望了一眼头顶,施展轻功攀爬上去。 </p>
夜色太黑,他的身法也灵活,仿佛一道从深渊里爬回人间的孤魂野鬼。 </p>
骑马的追兵已经不在,那些弓箭手正准备转移阵地向前追赶,冷不丁看到一个黑衣人爬了上来,还以为是下去搜寻的同伴回转,见到那张在黯淡月光下格外狰狞的鬼面具,这才惊觉不对,连忙弯弓搭箭想要将他射下去。 </p>
然而这一次注定是报应来袭,杀人者人恒杀之。 </p>
方咏雩手无寸铁,只在上山时扯了一条柔韧树藤,见到弓箭手拉弦,他冷笑一声,长藤抖擞而出,卷住一名弓箭手的脖子当空抛起,将他整个人拉到身前,但闻“咄咄咄”三声,三支箭矢穿骨入肉,这弓箭手被射成了一只肉靶子。 </p>
下一刻,一息尚存的弓箭手再度飞起,狠狠砸向左侧石台上,蹲在那里的人躲闪不及,两个人撞在一起,筋骨断折声刺耳生疼,他们惨叫一声,齐齐滚落下去。 </p>
与此同时,方咏雩背靠山壁,长藤兜转如灵蛇,飞快缠住头顶一棵老树,他的身躯顺势荡起,眨眼便落在了树干上,离他最近的弓箭手来不及躲避,脖子便被掐住,一股强横巨力牵制住他撞向山石—— </p>
一下,头破血流。 </p>
两下,颅骨碎裂。 </p>
三下,生息全无。 </p>
方咏雩松开手,冷眼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坠落下去,没有半分恶心不适,反而升起了一股快意,如饮烈酒正酣。 </p>
他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得以将满腔郁愤发泄出来,停滞不前的瓶颈随着心境改变也有了松动迹象,方咏雩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点,忍不住生出惊悸。 </p>
《截天功》,当真是一门以杀证道的嗜血魔功。 </p>
察觉到强大之下的隐患,方咏雩勉强定了定神,望着剩下五个试图逃走的弓箭手,目光再度冷戾起来,扬手挥出了长藤。 </p>
一名弓箭手刚施展轻功飞至半空,腰部冷不丁被藤蔓缠住,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回,紧接着背脊一沉,方咏雩腾身而起,狠狠一脚踩在他背上,借力一窜四五丈,于半空中翻转身躯,长藤顺势荡开,其余四名弓箭手被他尽数扫落,落雨一般滚下悬崖。 </p>
七八丈的悬崖虽然不高,却也摔得死头颅着地的人。 </p>
长藤绞住一块大石,方咏雩将自己吊在半空,正要往前追赶,忽然听见上方山路上又传来马蹄声,他眉头一皱,借助长藤翻身上去,手腕一个抖擞,长藤犹如恶龙张口咬向来人,这回却不再无往不利,而是绞住了一把伞,任他如何使力,马背上的人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p>
“好家伙,你就这么来接应我?”认出那张熟悉的鬼面具,昭衍长舒一口气,天罗伞逆向一转震开长藤。 </p>
方咏雩这才注意到马蹄声仅有一道,昭衍身后也没有追兵。 </p>
他愣了一下,问道:“你将他们都甩开了?” </p>
“暂时而已。”昭衍擦了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水木被我气得不轻,估计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p>
“水木?”方咏雩面具下的脸色变了变,“你是说……弱水宫正式插手了?” </p>
“反正遮羞布已经破了,要不把咱们全都灭口,这事儿就捂不住了。” </p>
说到这件事,昭衍脸上不见喜怒,淡淡道:“别废话了,脱了你这身乌鸦袍,我们尽快追上去。” </p>
“……你去吧。” </p>
犹豫片刻,方咏雩终是摇头道:“我是假装中箭堕马才脱离他们,现在回去又要束手束脚,倒不如你一个人追上去,就当不知这件事,也没见过我。” </p>
昭衍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p>
“你的计划很好,只有一个漏洞。”方咏雩的声音冷沉下来,“渡河之后,我们不知道对岸是哪里,也吃不准杀手是否会提前设伏,倘若不能提前清除陷阱,即便大家拼死闯了过去,那也是自投罗网。” </p>
“如果那里真有埋伏,绝不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昭衍侧头看他,“你武功虽高,对敌手段却还青涩,应变经验犹为不足,恐怕破障不成反中埋伏,那时可就不一定能瞒住秘密了。” </p>
方咏雩心意已决,道:“我若因此畏首畏尾,还不如真当一辈子的废物病痨鬼。” </p>
昭衍本欲多劝几句,听到他这话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回想起当年在绛城里的一幕幕—— </p>
那时候他还是薛泓碧,跟个病恹恹的人票藏在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咏雩病症发作以为将死,对他说出了深埋于心的怨愤。 </p>
薛泓碧之所以决定救他,除了那点恻隐之心和挑拨用意,还有这份感同身受的心有不甘,正如他对尹湄所说的那样,有些利害不是不懂,只是做不到轻言取舍。 </p>
一念及此,昭衍将要出口的劝说又咽回了肚子里。 </p>
“……你想去,那就去吧。” </p>
沉默了片刻,昭衍抬头对上方咏雩格外明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承诺道:“你若能踏平前关,我必然守住后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