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夜奔
“好小子……你有种！” </p>
一声锐响，长刀回鞘，尹湄指着昭衍寒声道：“买卖我做，但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p>
“成交。”昭衍仍未松开方咏雩，只是看向刘一手，“刘大侠，劳烦你带大家离开！” </p>
刘一手是方怀远留给独子的护卫，怎么能弃主而逃，他正要开口，却见方咏雩朝自己微微点头，那脖颈已经与剑刃贴合紧密，他再不敢说话，阴沉着脸转身下令：“所有人，撤！” </p>
尹湄抬起手臂，围得密不透风的杀手让开一条大道，弓箭手同时搭箭在弦，只要白道众人有一点反抗意图，箭雨就要破空而来。 </p>
刘一手开路，秋娘断后，剩下的弟子背起负伤同伴上了马，他们频频回头，马蹄几乎要把染血的土地踏穿。 </p>
江平潮生怕迟则生变，大声骂道：“看什么？都给我滚！记住你们是顶天立地的好儿女，别哭给这些畜生看！” </p>
刘一手狠狠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带头冲了出去，其他人忍住悲愤紧随其后，直到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大地的震动声也渐渐平息，江平潮才收回目光，不知不觉间，双眼已通红如血。 </p>
尹湄冷冷道：“他们走了，你们也该履行承诺了。” </p>
昭衍笑道：“不急，再等等。” </p>
尹湄眼睛一眯：“你要毁约？” </p>
“不敢，不敢。”昭衍脸上笑意渐淡，“尹堂主心思缜密，不仅带人围了这处营地，在前面路上也设下埋伏，我总得知道他们真正安全离开了再交货吧。” </p>
尹湄脸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p>
“无他，扫除路障而已。”昭衍凝视她的眼睛，“一条路，十六个暗器手还有毒陷阱，我把这些人都丢进去还填不平那坑，只好留了张牌子警示小心，顺手挂了一支烟花，如果等下放上天，咱们就能走了。” </p>
方咏雩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姗姗来迟了，江平潮最是憋不住，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p>
江烟萝站在昭衍身后，借着火堆的亮光，能够看到他颈后尽是汗珠，背上还有不少划伤，想来这大半天赶路不易，可这件事原本与他无关，没必要拿命蹚浑水。 </p>
心念转动之下，江烟萝的眼眸越来越亮，她看着昭衍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块难得的璞玉，藏在袖中的左手竟有些痉挛颤抖，难以控制想要雕琢的欲望。 </p>
尹湄的眼神几欲杀人，可她到底沉得住气，对身边人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一名杀手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p>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远方黑压压的山林深处忽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第一朵烟花尚未被夜色吞噬，又有一朵飞上高空，光痕久久才散。 </p>
尹湄冷声道：“你留了两支烟花？” </p>
“一支在牌子上，一支在前面路上。”昭衍微微一笑，“毕竟咱们是敌非友，我也不能尽捡实话跟你说吧？” </p>
穆清暗道此人心细如发不可轻易得罪，如果刚才尹湄派人去报信灭口而非撤伏放行，那就只有一支烟花放出，昭衍就会知道事情有变，尹湄这回注定功亏一篑。 </p>
传言步山主是个通透纯粹之人，怎么会教出如此狡诈狠绝的徒弟？ </p>
然而，当下情势容不得她多想，穆清很快收敛心神，将横在颈边的长剑缓缓放下。 </p>
他们固然可以拼死一搏，可是大家带着伤员走不了太快，现在贸然出手，反而会让先前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左右是昭衍说的那样，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p>
“好了，我们走吧。”昭衍还剑入鞘，松开钳制方咏雩的手，主动走到了尹湄面前。 </p>
尹湄冷冷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属下将倒地的马车拉起，重新系好缰绳，把五个人都捆上，囫囵塞了进去，招呼人手上马撤退。 </p>
不甚宽敞的车厢里挤了五个大活人，其中两个还是女子，方咏雩跟江平潮恨不能挤成一团，唯有昭衍倚靠车壁，窗口已经被木板草草封上，隐约可见护在车旁的数道黑影，实在是插翅难飞。 </p>
“其实……你不必赶来的。”穆清低声道，“你窃听到这段阴谋，就该知道救不了我们，尽快拿到证据逃出这是非之日，今后再为我们报仇才是。” </p>
昭衍奇道：“咱们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替你们报仇？” </p>
穆清：“……” </p>
“各人各命自己扛，报仇也好，雪耻也罢，与其想着别人替你报复，不如设法活下去，然后亲手讨回。” </p>
昭衍背上有伤，索性侧身靠在了江平潮身上，方咏雩瞧见他背后伤口还在渗血，担忧道：“你还好吗？” </p>
“皮外伤，没大碍。”昭衍眼皮也不抬，“暗器太多挡不过来，好在尸体身上搜出了解药，现在流血不过是伤口撕裂了，养养就好。” </p>
江烟萝听着车辕碾过土石的声音，面露愁色，喃喃道：“也不知道，我们会被带到哪里去……” </p>
这个问题，车厢里无人能够回答，气氛一时冷寂下去。 </p>
奔波半日，鏖战半夜，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江烟萝最先靠着穆清睡过去，江平潮跟方咏雩心里惴惴不敢放松，却见昭衍已经睡得呼吸悠长，登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无力感，索性闭了眼小憩，权当养精蓄锐。 </p>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同时有叫喊声大作，车厢里的五个人都惊醒过来，昭衍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倦色一扫而空，清明锐利犹如一只鹰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