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上)第六页 谜桥
一个书包和一张入学通知书,摆在床边的椅子上。
“不读书没文化,没文化真可怕。”男人耸耸肩,“给个面子呗”
“他一天不出来同我公平比试,我就一天不会停止我的工作。”她目不斜视,枪管擦得雪亮。
“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男人眯眼一笑。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深蓝的眸子里映着男人的笑脸:“如果我赢了呢,九厥先生。”
“世界第一的排名就是你的呀”九厥挠了挠下巴,“如果你输了呢”
“去念书。”她的声音从来都很轻,却总是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
“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在你开枪之前阻止你么”九厥扭头看了看窗外,天气极好,大街上行人从容,没人将几天前的会所血案记在心里。
king没说话。
“因为,换做判官本人,也会判这种屡教不改,草菅人命的罪犯极刑。”九厥转过头,走到她面前,“但是孩子,你不是判官。这种工作,你无法胜任。所以,到此为止。”
她继续擦着枪:“你们有两个方法可以让我停止,第一,让他来见我。第二,杀了我。”
“有第三种方法吗”九厥走到她的床前,搬把椅子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
“没有。”
九厥叹口气:“姑娘,你才十五岁。外表看起来才十二岁”
“ku之中已经没有了对手。”king很自然的接过话茬,“就算你们真有办法让ku将我除名,我的枪也不会放下。击败判官,是我的梦想。”
须臾之间,一堆零件在她手中魔术般组合成了一把完整的手枪。枪口,冰凉地抵在九厥的额头上。
“不论你是不是他派来的,不论你与他是否真是所谓的密友。我要见的人不是你。”她的眸子,在枪管后闪亮。
“你已经第二次拿枪指着我了,够了啊,我也有自尊的”九厥故作生气状,拿手指将额头的枪管拨开,“拿上给你的支票与书包,去学校里,在各种考试里称王称霸,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小男神给你的请书,升学,工作,与相爱的人结婚生子。这才是你的生活。”
手枪在king的掌中娴熟地转了一圈插进了枪套里
见她不说话,九厥蹲到她面前:“不妨相信我一次”
她笑笑,-撩-了-撩-头发:“我能活到现在,恰恰是因为不给予这个世界任何信任。尤其是,陌生人。”
九厥愣了愣,屋内一片沉寂。
半晌,他才抱头大喊,“老桥啊老桥,看你给我找了个多高难的差事”
king看也不看他,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九厥转过身,突然说:“你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不信任这个世界。而是在你命在旦夕的那一刻,恰恰是一个陌生人,将你自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闻言,她神色骤变。
九厥又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判官的真名叫什么吗”
king的眼中,闪过一簇火花。
“判官与我,都来自同一个国度。”
4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了,深夜里的雪花落在永不结冰的河水上,悠悠流向远方。
半个时辰前,她自河畔边那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而来。此刻,她沉默地蹲在河前,污迹斑斑的绣鞋有一半都浸在了水里。她脱下染了血的外衣,在寒澈骨髓的河水里慢慢揉-搓,深蓝的眸子像被冻住了似的,定定地看着前方。
一座老得不能再老的石桥,横在身侧,灰白的桥栏上覆了白白一层雪,把夜色弄亮了稍许。他赤着脚,懒懒地靠在桥栏上,懒懒地俯瞰着桥下的她,缎一样光滑的长头发与宽大的灰袍子绕在一起,在雪风里摇摇晃晃。
在这里生活了成百上千年,他最不喜欢冬天了,尤其一下雪,更是把全世界的颜色都抹掉了。他本就是个没什么颜色的妖怪,全身上下除了黑就是灰,连眸子都是灰的,所以,缺什么就爱什么。他喜欢五颜六色的春夏秋,喜欢来河边洗衣裳的花衣姑娘们,喜欢树上生出的鲜灵灵的果子。但有一种玩意儿他不太中意血,比如此刻从她的衣裳里沁出来,自水流里漂走的丝丝血红。
“这回是谁”他从桥上走下来,坐到她身边。
“金大牛。”她平静地说。
“罪名呢”
“聚众成寇,杀人越货。”她将洗净的衣裳提起,“葫芦山上尸横遍野,他一个活口不留。官府惧他兵强马壮,不敢过问。”
“多少个了”他又问。
“天下罪人甚多,何以计数。”她绞起衣裳用力一拧,一道淡淡的金光从她冻得通红的手上闪过一枚半翠半金的指环,套在她的左手食指上。这指环世间少见,金色的一半并非金子,而是一块无色无瑕的晶体中并缠着许多金色的丝,耀眼得像是从太阳里取出来似的。至于那翠色的另一半,边缘龟裂,细看之下,却是包裹在那金丝指环之外,脱-了一半,还剩一半。
她与他讲过,这指环,长在了身-子上,拿不下来
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轻轻抓过来,捧在怀-里。这哪里还是个年轻姑娘的手呀,不仅粗糙不堪,手心手背上全是暗红的伤痕,新新旧旧,交错纵横。并非刀剑之伤,而是灼伤。
他朝她的掌心里呵了口气,细心地揉着:“还要继续么”
她沉默许久,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他可有被好好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