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敖炽
“我真的不知道!”张大虾带着哭腔求饶,“您饶了我吧……我只知道他比我厉害好多……身上的灵力……好强……他隐身的……说我不照做就要拆了我当柴烧……”他伸出他僵硬的木头手掌,在肚子上摁了摁,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小暗格在他的肋骨处打开,接着他取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胆战心惊地交给我说:“这是是是他给我的好处……我不敢要了……都给你们!求你们放我走吧……趁现在是白天……我怕!”
九厥拿过那珠子以端详,道:“这不是东海的千年蚌珠么,价值连城呢。”
东海?我一捶桌子,敖炽……这家伙一定在附近!
但是,九厥他们均表示,没有感应到附近有任何与东海龙族这种强大物种有关的气场。
难道是我的直觉错了?
“你走吧。”我松开张大虾,于是他连滚带爬跑出暮声。
站起身,我把手里皱成一团的喜帖朝桌子上一拍,抬头道:“这么重要的一场婚礼,我怎么好意思缺席。”
我知道,浮珑山脚下,从来就没有一座叫“东海”的别墅;我也知道,这场所谓的婚礼,更像一场鸿门宴;我还知道,这一去,我再无回头路。
但,我必须去参加“我的”婚礼。
暮,还有你的主人,我们的对决是不是正要开始?
还有你,敖炽,如果你真的回来,为什么不肯来见我?
“要去浮珑山的话,咱们稍后就得启程。那地方挺远。”枯月提醒道。
“好,就这么办,先吃点东西,然后出发去浮珑山。”我深吸一口气,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
十
“如果以后你真要结婚,答应我,千万别选在初冬的半夜举行婚礼!”九厥站在浮珑山顶,边呵气边搓手,认真的说。
现在还是清晨,物品让九阙带我来到了山顶。
主力在这块已熟悉的像我身\_体一部分的地方,吹着已有了刺骨之意的山风,看脚下的风景,远处的云海,我的思绪干净平和的像一片无波的湖水。
我总是不停的跑来跑去,忘记了什么叫归属感。直到再回到这里。
曾经与子淼住过的山洞,无色花仍在老地方,枝叶摇曳,未有改变。我的手指从洞外石壁上,那三十道划痕上抚过。
这是当年我亲手刻在石壁上的,是我记录时间的方式。
从变成人形,来到这个世界,我最初的三十年,就在这里度过。那时,这里有和煦的阳光,变幻的四季,还有我开心的笑声,子淼温柔的身影。当然,还有敖炽不离不弃的陪伴。
桃桃花仍在,人面全非。
我作为一棵树的寂寞,在这里终结,而我作为娑椤的孤独,又在这里开始。
这就是所谓的循环?
“你的表情,不像是去参加婚礼,而是参加葬礼。”九厥在我背后轻笑,“我认识的你,不是个悲观的人呢。难道模样变了,性子也变了?”
我居然没有跟他斗嘴,只说“就把我送到这里吧,晚上不必跟我同行。”
临走前吃的那顿饭,被我间接动了手脚,九厥出手,在沧瞳凯他们一拨人的饭菜里,下了些利于睡眠的东西。
如果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希望,殃及的只是我一个。
九厥不说话,转身走到山顶最高的地方,伸了个懒腰,不同意也不反对,只看了看手表,说:“都快十点了,怎么天还像破晓前那么暗?”
“已经十点了?”我还以为现在很早。
那些被我看了千百年的云海,没有了阳光的照耀,每一层都像夜色下的海面,翻滚着黑白缠绕的浪。四周寂寂的风声与暗淡浑浊的光线,显然会误导每个人的时间观念,将黑白颠倒。
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天亮?
日蚀?不可能这么久。
“大大的不妥。”九厥喃喃,扭头对我一笑,“小树妖,今晚你同不同意,我都得去喝你的喜酒。”
风声变得怪异了,呜呜的声音,从山脚下盘旋而上,一阵大过一阵,起初像一个孩子在小声哭泣,后来变成了一群人的嚎啕,听者不寒而栗。
我俯瞰着根本看不到底的山脚,突然对九厥道:“知道么,当年这里枉死过许多人。他们把我当做可以满足他们愿望的神树,不顾一切的想爬上来膜拜我,希望我赐给他们幸福。孤独到无聊的我,很乐意被他们当成神,享受被崇拜的感觉,同时看着无数男女,老老少少在攀爬时失足落下。”
“我知道,子淼告诉过我。这也是他将你留在身边修行的原因。不过,你也不必介怀。你救过的人,已经远多于因你而亡的人。”九厥摸摸我的头,如是说道。
我们并肩坐在那块大石少年上,我的头靠在九厥肩上,两人像欣赏世间最美的景色一般,看眼前堪比末世的场面。
天空根本没有放亮的意思,风月刮越猛,山顶上的砂石被吹得四处乱滚,纷纷哗啦啦坠下山去,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无数人被扭断了脖子,骨头碎成了一块块。
离夜晚越近,死亡的味道越浓重。
我从衣兜里摸出那张死神牌,看看,又放回去。
我会一直带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