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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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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白呆立雨中,怔怔望着四处瘫倒的伤兵溃勇,哪里听的进去身边人劝慰,只是默然无语,阿苏德扶着他臂膀一阵摇晃,他才缓过神来,问道:“兄弟们损伤如何?”

阿苏德一时对答不出,倒是旁边一位不到二十,浓眉大眼的汉将说话道:“方才属下粗略统拢,弟兄们战死过百,无伤无碍之人倒有六十之数,其余都带伤,伤势轻重不一。”

这人叫做裴山,年有十八,是平州参知司马裴开独子。裴开乃是慕容皝肱骨重臣,实为平州汉人之首脑。裴山做为裴氏一族长房嫡长子,本该负裴氏重任历练军中,但自幼受其父所嘱,随侍司马白左右,目前正是司马白亲军七品都尉,总揽军中一应营务,素为司马白敬重,以兄长相称。

眼下他也是有伤在身,面色凝重,言语哀沉,只听他又道:“此间事务自有属下料理,还请殿下和阿苏德速回平郭大营,将原委详告统镇将军。贼人马速奇快,再耽搁下去,追之晚矣。”

“这是自然!定然不能跑了羯狗!”司马白咬牙切齿,点头称是,三百亲兵大败于三十来人的队伍,虽是奇耻大辱,但这四处伤兵溃勇不能耽搁了救治,所谓颜面只好暂且丢到一边了,又道,“此间劳烦裴大了。”

阿苏德在一旁心中惊诧,裴山平日间只做些琐碎营务,但逢此大败之际,仓促之间却将战况汇总一清,实在沉稳厚重,本事不凡。但他也不愿被这汉人比将下去,说道:“殿下自去平郭大营,只是与九叔一番交代下来,怕是又要耽搁时辰,我先前遣了呼尔图、呼尔赖两兄弟吊着羯狗尾巴,此间鲜卑能战之人尚有三十之数,虽不能致胜,总还能为殿下与九叔援军拖延片刻。”

司马白却不再答话,只是扭头盯着平郭大营方向,沮丧的脸上忽然露出喜悦之情,继而众人也都发觉,一支兵马从雨帐中徐徐行来,虽看不清晰,但观其军形大致,鲜卑本部兵马无疑!

裴山大喜道:“统镇将军不愧良将,我等还未报讯,他便已探知此处敌情,援军竟来的如此迅速!”

司马白却摇了摇头:“这支兵马后面还带着忒多辎重,只怕是来赔罪的乐格勤,此刻最不能见的便是这泼皮鬼了......万幸他不是庸才,麾下也是久历阵战之兵,已经足足堪用了!”

果然,来者正是乐格勤和他麾下将士,后面更有夫子脚力所拉大车十辆,满满载着酒肉米粮,这雨天犒军,也是难为乐格勤了。

原来司马白于平郭大营处就近扎营,为慕容评探子所报,慕容评起初还纳罕这昌黎郡王弄的什么名堂,一番追问之下才得知乐格勤与司马白赖赌之事。司马白甚得慕容皝礼遇,加之乐格勤赖赌有辱门风,慕容评震怒之下将乐格勤一顿训斥,不顾天色已晚,责其立即上门赔罪。

乐格勤虽是万般不愿,但父命难为,终究还是拖拖拉拉带着酒肉米粮前来犒军赔礼。他原本只打算轻骑简从上门赔罪,但他属下之人多了心思,提醒他司马白如若借酒撒疯,人少便吃定了亏。乐格勤点头称是,便从麾下拣选了三百骑兵一同前来,纵使在酒桌上对饮,也定不让司马白阿苏德他们占了便宜。更且自己麾下将士前月随大将军征讨段辽,也立了功劳,就算犒军,有酒有肉,岂能单单便宜了司马白?

乐格勤向父帅请禀之后,慕容评也觉有理,况且左右也无有战事,军中清苦,借此机会犒劳麾下将士,亦是一举两得,非但允了乐格勤,更从全军拣选了有功将士一百人,随乐格勤一同前往。

只是乐格勤万没料到眼前会是这般情形,待听明事情原委,顿时火冒三丈大骂羯人目中无人欺人太甚,竟敢在平州腹地兵戈相向!同时鄙辱的眼神不断在司马白身上打量,心中更是痛骂司马白蠢笨如猪,自家亲军折损无算,倒连累慕容豪杰被平白瞧轻了。又瞥了阿苏德和阿六敦几眼,心中却有几分快意,你们俩平日也自诩慕容家的翘楚,如今弄到这等奇丑田地,看人们今后如何评议!

“倒真是杀场上才见的真英雄......”乐格勤哈哈一笑,正眼也不再瞧司马白和阿苏德等人,一扯身上蓑衣掷在地上,抽出腰刀挥舞着招呼身后将士,“慕容家的儿郎们,喝酒之事暂且一放,待帮殿下生擒了羯狗,再来受殿下的犒劳!”

“乐格勤!”阿六敦受不了乐格勤挤兑,开口便要叱骂,张大了嘴巴却怎也骂不出口,羞红了脸看向阿苏德和司马白。

司马白和阿苏德从始至终一言未发,都是裴山讲述原委,见乐格勤二话不说便要去追敌,也知是好事,怎奈羞愧难当,恨不遁入泥里,本该提点乐格勤不要轻敌,但哪里还敢开口,只道提醒了也是平遭羞辱罢了。

倒是裴山厚着脸皮说道:“乐格勤,那队人马虽然人少,但精锐无比,定然担着不小干系,你去追敌自然手到擒来,但需小心谨慎,此外,统镇将军那里也还是要通传一声的。”

乐格勤听罢差点一马鞭抽在裴山脸上,好一个胆小如鼠的裴家老大!莫把爷瞧成了你家主子,爷随大将军征讨段辽时,你们不定在哪个小娘皮怀里吃奶听曲呢!

“哈哈哈...”

不待乐格勤说话,他身后将士已是指着裴山笑成一团,更有将官向乐格勤说道:“待擒了赵人,再与统镇将军禀报不迟,不然将军定责我等怯战!”

“此话不假,”司马白终于说话道,“不过还是多带些人手,一来让羯狗见见慕容军威,二来贼人四散逃去,人多也好搜山。”

乐格勤一怔,没料到司马白竟如此低声下气,只道他被吓傻了,刚要取笑,转头一想,心里不禁琢磨起来。司马白三百人马纵使未经历过战阵,但平日打架游猎都是好手,绝不是没见过血的小娘皮,更且像阿苏德这样弓马精熟之人不在少数,现在居然败成这个样子,莫非敌人真有非凡手段?

但琢磨归琢磨,回头一看自家军容,便又放下心来,不提自己麾下勇士,单是那各营抽调随自己来此喝酒的百余有功将士,便足以克敌制胜!区区数十人,还能通天了不成?倒是真如司马白所说,万一敌人四散逃窜走了重要人物,可是不妙!想要克此全功,不多带些人手是不行的。

司马白见乐格勤略有所思,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又对阿苏德说道:“阿苏德,你既撒下了探子,不如和乐格勤同去,也好带路,先前咱们措不及防遭了算计,其罪在我,乐格勤虽是好心帮忙,但是该咱们自己讨回来的颜面,还是自己讨回来最好。”

阿苏德本来不欲搭理乐格勤,但司马白实在言之有理,即使借着乐格勤大军取胜,好歹还有机会搏回颜面,若真让乐格勤包圆功劳,自己今后还有颜面可存?他望向乐格勤,可见对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是没脸央求。

司马白见状,竟是自顾上前揽住乐格勤肩膀,诚恳说道:“乐格勤兄弟,这次我和阿苏德栽了跟头,是我临阵而逃坏了大事,我自会向大将军请罪。但你让阿苏德和你同去吧,一是帮你带路,二来也让他立些功劳,说到底不都是一家人么?你就拉兄弟们一把吧!”

“殿下!”阿苏德感激司马白将话说到这般份上,怎肯他再委屈求全,严辞说道,“我自与你同担父亲责罚,何去央他乐格勤!”

乐格勤冷哼一声,但也颇为得意,能让昌黎郡王低声下气央求,日后亦是美谈一件,他从马鞍上解下一把极为狭长的腰刀,递给司马白,说道:“这是你的御衡白,还给你,这次我听你的,权当给你赔罪,咱们两清!”

那把刀的刀身狭长远甚寻常刀剑,刀鞘乌黑古朴没有一丝点缀,但识货之人却知这刀鞘乃是深海蛟皮所制,除了皇家御用,常人见也难得一见!

司马白接过腰刀,蹭的抽出,但见寒光一闪,刀身纹理如瀑如练,赫然一把百炼钢刀,正是当今大晋皇帝司马衍亲赐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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