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怨憎会

昏暗的囚牢里安静的可怕。</p>

她转身，双眸望着灯火冷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文渊的，却宁愿断送我的幸福，也要维护家族的利益，甚至不惜将我关进族牢，这一切，难道我不该恨你么？”</p>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解释。</p>

“应该……的确应该的……”他努力睁开浑浊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p>

因为很少有瞎子能看见东西。</p>

他显然也不能例外。</p>

似乎刚刚发现，她的神色有些错愕。</p>

“什……什么时候瞎的。”她张了张嘴。</p>

“不记得了。”他笑着说。</p>

精气枯竭，血气衰败，他最近已经忘记了很多事。</p>

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的。</p>

有些东西忘记了，有些，却依然记得。</p>

听到这话，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样，阴丽华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一直记得你的好。”</p>

她记起了小时候的事。</p>

很小很小的时候。</p>

“那时候，我娘不得宠，我又是庶出，一直遭到它几房的冷眼，要不是你这个嫡长兄护着我，小时候的日子，我不会那么好过。”</p>

“只是，人终究是靠不住的。</p>

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拥有能左右命运的力量。</p>

这个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p>

所以，每次趁着你们在族学讲经的时候，我都会悄悄的迁入烈焰池，前去祠堂偷学《洞水真经》。</p>

烈焰池很热，很难熬，我的头发被烧焦，皮肤也脱落了好几层……”她看着自己白皙素洁的手，轻轻的笑了笑︰“但终究还是值得的。”</p>

静静的听着，他叹了口气。</p>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当年，要不是他在暗中关闭了宗祠防卫的阵法，刚刚接触修行的她不可能贸然闯入烈焰池。</p>

只是……</p>

她学了道法以后，性子，却变得愈加不像小时候的她了。</p>

“十四岁那年，九妹依旧欺负我，只是，她不知道，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她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人感到恐怖的笑容︰“你知道么？那夜我偷偷潜入六妹的屋子，用刀子刮花了她的脸，就那么一刀刀割着，鲜血直流，看的我心里好畅快！哈哈……“</p>

“你……”</p>

他伸手指着她，满脸不可置信︰“六妹被毁了颜容，竟然是你做的？”</p>

“不错。”她浑身微微颤抖︰“欺我、负我的人，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p>

“九妹只有十三岁，她还是个孩子！”他睚眦欲裂。</p>

“孩子？”她嗤笑︰“孩子也要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p>

他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四弟！”</p>

“你猜到了。”她微微扬起头，笑的愈发恐怖︰“四哥和他娘从小就看不起我，从来没有给我过好脸色，父亲去世后，他就愈发不可一世了。况且，要不是他提议与李氏联姻，作为唯一适龄的女子，我又怎么会被许配给李家那个白痴？”</p>

“父亲死后，家族已成没落之象，四弟这么做是为了我，你要恨就应该恨我的！”他大喊。</p>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说着︰“所以，他去南诏国办事的时候，我特意将原本的地图调了包，哦，被掉包的地图应该会路过——枉死城！那个臭名昭著的鬼地方，他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吧。”</p>

他空洞的双眼望向着她，显得很陌生。</p>

“只是你在恨九妹、四弟、我、或者宗族的每一个人……这也不该是你勾结阴阳教、颠覆宗族的借口！！”他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你记得你七哥吗？你记得你十三弟吗？你小的时候他们有多疼你，难道你都忘记了么？乾元谷一战，我亲眼见到他们死在阴阳剑下，灰飞烟灭，连尸身都没留下，这一切就因为你逃出家族，从我手里骗走了金执吾！”</p>

“我被关在家族里准备和李家那个白痴定亲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她双眸通红。</p>

他摇了摇头，凄苦一笑︰“宗族戒备森严，哪怕有外敌入侵，依然有一司人马驻守，当年要不是你七哥和十三弟引开了那一司人马，你独自一人，怎么能逃出密不透风的家族？”</p>

“这……”阴丽华张了张嘴，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冷，她干笑了下，摇摇头︰“你在撒谎……你在撒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