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缘生缘灭还自在

“想要吗？伯父给你摘。”说着他就脱下了鞋袜，挽上裤管，系上衣摆，准备下荷塘。</p>

她却摇头：“不要，塘睡也许很深……”</p>

他直爽道，“不下去看看，怎么知道有多深？”</p>

“泥里有石头，会扎到你，有虫，会咬到你，很疼……”</p>

他笑，已经拨开塘边草木，迈足往下：“不下去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疼？”</p>

江弦歌站在塘边，看着他一步步往荷塘深处去，拨开了一层层荷叶，水珠洒在他身上，他的双足陷进泥里，越来越深，但他仍能迈开下一步，无所顾忌，无所心惧地往前走，去摘塘中那朵荷。</p>

他的身影在一片荷叶中浮动，就像绿色的他向远。</p>

暖阳照着塘水，照着他额上的汗，反射出斑斓的光，这副光景太迷人。</p>

她终于有了完整的意识，想起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干嘛，她看着塘中那个人，就是他，赠她一把古琴，为她跳下未央湖，给她下塘采荷花。</p>

就有这样的人，他很好，你就是不能拥有。</p>

就是这样的人生，它不好，你还必须过下去。</p>

眼一眨，泪珠落下，就像荷叶上的水珠，从面上滑落，那面颊堪比菡萏初胎，美玉生晕，清丽绝俗，世所罕见，嘴角却含着笑，就是这样既有楚楚之色，亦有欣悦之容，不知是欢，是悲，是笑，是愁。</p>

他摘到了那朵花，再回身，一步步地往岸边走，衣摆裤管全被泥泞沾染打湿，也不介意，累得气喘吁吁，也照样笑得温柔。</p>

靠近岸边，他站在荷塘里，在江弦歌面前举起那朵荷花，脸上挂着少年一般自得满足的笑，“看，伯父说能采到就是能采到。”</p>

她蹲下来，低面轻嗅荷香，人面花面，一时难辨。</p>

清香入鼻，唤醒一个夏，那浓郁的草木与无边的骄阳都到了眼前。</p>

她从他手中接过那朵花，小心地护着，叹了一声：“花采下来，就活不成了。”</p>

顾青玄知道此时的她情绪尤为敏感，难免伤春悲秋，便安慰道：“没事，反正来年还会再开的。”</p>

“可是开了，也不是这一朵了。”</p>

“没关系，没人在意是不是这一朵，只在意它美不美。”</p>

“你也是吗？”</p>

“当然，因为我要摘最美的送给弦歌。”</p>

……</p>

晚间，他们带着那朵花回了家，何珞珂发现江弦歌会笑了，也开始能听得进人的话了，虽还是怯怯的，似在梦中，也足够让人欣喜。</p>

用完晚饭，她在江弦歌房里陪她说话，而江弦歌一直用手肘撑在案上，看着水坛里那朵荷花。</p>

从顾青玄回来时，身上沾着泥，就可以猜出，这朵花怎么来的，何珞珂看着她，心里无限感慨。</p>

稍晚时，有人骑马来到顾府，俄而，顾青玄来敲响了江弦歌的房门。</p>

何珞珂去开门，见顾青玄一脸喜色，怀中抱着某物。</p>

他进来后，走到江弦歌面前，挪走案上的水坛，空出位置，放下一长物。</p>

“弦歌，你的‘绿绮’回来了。”</p>

掀开白布，那把琴重现在她眼前。</p>

琴身有断纹，刷了新漆，破碎处被一点点补上，拼凑，修整，接近完貌。</p>

虽然已经伤痕累累，但只要弹琴人还是那一个，那这把琴还是‘绿绮’。</p>

夜降临，何珞珂留到很晚都没走，因为她也想听江弦歌弹琴。</p>

新月明光，庭院内光华流转，她独坐月下，琴身渐起，乐声款动，声声如诉，愈渐激昂，不是悲怆，不是控诉，只是恢复生机的有力。</p>

何珞珂不知道这首曲子叫《破阵子》，她只知道，弹琴人的心事恐怕琴声难诉，就算能诉，那听琴人可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