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一起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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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神山在城内又住了两天，这日，他接到河南的信函，河南分舵需要他赶快过去处理急事。孟神山收拾好了，正准备走，突然心中悸动，忍不住暂且丢下事务出城往北固山走去。

还是那条路，那个山坡，一身淡青色衣衫装扮的柳茜儿孑孓而立。山风吹起她乌黑的秀发，飘飘欲仙。但是当转过脸来，那凄楚的神情又让铁铮铮的汉子忍不住肝肠寸断。

孟神山叹了口气，上前道：“你跟我走吧。以后，我来照顾你。”

“你不怕我风尘女子的身份，玷污了你的威名吗？”柳茜儿伤心地说。

孟神山拂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笑着道：“你我的事情，管别人说什么。”双臂将她一抱，柳茜儿笑容浮起，全身投入他怀抱。

天上飘着微雨，晌午，雨才渐渐停了。云中间露出几块蓝天，太阳的脸欲说还羞从云后面探出小半边。

一顶青呢小轿被抬着，走过深巷中的石板路，“吱呀吱呀”停在一个宅子的后门。庆春楼的老板柳碧云带着一个贴身丫鬟从后门进入，里面是个园子，长满了花草。一条小径迤逦而去，尽头是片茂盛的竹林。林子里全是黄色夹一道碧绿的金镶玉，颀长秀丽，几只鸟儿飞来，又飞去，叽叽喳喳，更显得此处的雅丽静谧。

林子里有一座雅居，旁边高起的坡地上则有一个木制的凉亭。江东大侠肖振东独自坐在亭子里，柳碧云看见后只愣了一下，便吩咐丫鬟在路上等，自己一个人拾阶而上，进入亭中。

“肖大侠。”柳碧云很优雅地万福。

肖振东面露讥讽，伸手道：“坐。”

柳碧云对他的心意知晓得一清二楚，冷笑道：“不必了，肖大侠相邀不敢不来，但是如果肖大侠有什么要事，还是尽早讲。碧云虽然是个微薄之人，也是有生计要打理，不能多留。”

既然她不坐，肖振东只有站起来。二人目光相接，火花四溅。肖振东沉吟片刻道：“柳碧云，你的女儿叫柳茜儿是吗？”

柳碧云没有开口，眼神中便承认。

肖振东道：“是你安排她接近玄门的少主孟神山，并且设计让孟神山疏远天雪，从而和她一起私奔是不是？”

柳碧云听着听着，突然放声笑起来。声音很大很放肆，让肖振东忍不住怒意翻腾。

肖振东愤然道：“到底是不是？”

“是啊。”柳碧云眼眸一转，原本妩媚温柔的眼神顿时寒光四射，道：“你猜得一点都不错。是我让茜儿去的，打劫她的人也是我安排的。至于庆春楼下的好戏，”她往亭边走了两步，回过头，又恢复刚刚的从容道：“其实是茜儿一手策划，倒是和我无关。”

说着这些，她来到和肖振东离得很近的地方。柳碧云今年只有三十六岁，柳茜儿的样貌就传承于她，那样子果然妩媚动人撩人心弦。肖振东叹了一声，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那只不过是你人生中很平常的应酬。”看到柳碧云面色发冷，他急忙住嘴，解释：“哦，我不是那个意思。碧云——”他伸出手想拉她，被柳碧云挥手打开。

“是。”柳碧云转身背对于他，冷冷道：“我是一个娼妓，你照顾我的生意和我相逢。你怀的是风月场男人轻浮的心，而我却投入了我所有的感情。”竹林摇曳，风声微微，她的眼睛一刹那间竟然忍不住有些湿润。但是她还是控制住，重新转过身道：“茜儿和孟神山现在两情相悦，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只要我没说，茜儿不承认，即使是你这个江东大侠出马，孟神山也不会相信。”一边说一边浮起得意的笑容，道：“肖大侠，你一直在为自己找寻一个乘龙佳婿，找了几年了，天雪小姐都十九岁了仍待字闺中，这下泡汤了，心情怎样？”

肖振东冷笑道：“你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柳碧云道：“不落定又能怎么样？茜儿告诉我，她和孟神山早已经相知相许，孟神山山盟海誓说一定会娶她。昨天刚来的书信，他们已经从河南回山西，一回玄门孟神山就要召集各路嘉宾，他要办喜事。”

她想着，这话一说出来必然要激得肖振东暴跳如雷，不料肖振东气定神闲，悠然坐下还喝起茶。

柳碧云奔上前道：“怎么，你居然不生气？”

肖振东看也不看她，只顾品茗，完了才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刚才叫我什么，江东大侠！我可是肖振东啊。”放下茶杯，他才严厉道：“柳碧云，我念在往日的交情上原本想给你和你的女儿一个退路，既然你不识相，那好，三日后，你会接到柳茜儿重新寄给你的书信。”说到这里他站起来道：“孟神山这个人我了解，清高傲慢，他之所以拒绝天雪是因为不想继续给人感觉他在沾我的光。柳茜儿只是个孤女，你养了她几年就真的以为能把她变成千金小姐？”

柳碧云被他说得很是羞怒。

肖振东道：“为了天雪的事情，我不惜亲自来跟你讲这番话。孟神山虽然很有主见，但是玄门内务终究还是听孟老夫人的。我已经和孟老夫人达成共识，孟神山从河南一回家，孟老夫人就会下聘礼让儿子迎娶天雪。”

柳碧云没想到这招，愣住。

肖振东继续道：“这下你可听明白了？柳茜儿再怎么使手段，她都只能做侧室。”

中原第一大帮派玄门和江东最有声望的肖家之间，盛大的联姻就这样成了定居。孟神山在黄河边迎接到自己的新娘，绵延一里多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将盛装打扮的肖天雪迎娶回家。

山西的庄子悬灯结彩，宾客成群，奴仆们走路都像踩着一阵风，安排客人啊，招待吃喝啊，忙得人仰马翻。欢闹了整整三天，少主孟神山终于和新娘肖天雪拜堂。孟夫人和肖振东都坐在堂上，新郎新妇向父母磕头，完成大礼。

这一切都在肖天雪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进行。完成了无数繁琐的礼节程序之后的她，顶着凤冠穿着霞帔坐在东阁的新房里，为自己即将开始的为人妻的生涯而激动不已。那个孟神山，最后还是娶自己，那时候的拒绝，还有大街上的不屑，都成了过去。像烟云一样随风散去，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他的妻子，也正式成为玄门的少主夫人啦。

想到这儿，肖天雪忍不住露出真心的笑容。

可是，时间已经很久了，为什么夫婿还不来呢？她先是准备了大半个白天，接着又磕又拜，肚子早饿啦。掀开脸上的红巾，看到桌子上放着好几盘鲜果，不管了，还是起来先吃点吧。

肖天雪虽然是个大小姐，在众人面前规行矩步，其实骨子里还是顽皮。自己掀了头巾，坐到桌子边，拿起一个苹果就啃起来。肚子饿了，吃水果一点儿也不饱，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苹果吃了一半，见旁边的枣子也不错，红通通亮闪闪，也拿起来咬了几个，枣核就扔在桌子上。

正享用，门突然开了。喝得微醉的孟神山撞在门框上。

肖天雪嘴巴里塞着枣子，手里还有半拉子苹果，一下子愣住。那一刹那，她真是尴尬死了，急忙连吞带咽将枣子都吃下去，丢下苹果道：“你、你来啦。”

孟神山眯缝着眼睛盯着她，半晌，才道：“肖家大小姐！”一边说一边走进来，顺便将门拉好。

肖天雪脸红了，走到一边伺候他在椅子上坐下。方才那股子活泼劲不见了，只剩下拘束。

孟神山指指旁边，道：“你也坐。”看看她因为惭愧而眼神游移，便讥讽道：“你父亲说你是大家小姐，我应该娶你而不是找一个什么声名都没有的江湖女子。可是就现在看起来，你比茜儿，差远啦！”

“茜儿？”肖天雪一时反应不过来。

孟神山就用诧异的口气告诉她：“难道你不知道？”接着淡淡解释：“她也是我的妻子，因为没有一个了不起的爹爹，所以只能坐一顶轿子走侧门进我家。所有的奴仆都去操持你的事，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今天也是她成亲的日子。”说到柳茜儿，他的眼神里不由自主露出温柔。肖天雪正在大喜之时，如闻霹雳，惶惑之时，四肢犹如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飘飘忽忽浮到空中。

“你、你……”她用尽力气，才可怜兮兮说出话来道：“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你们，我是说那个柳茜儿——”事情来得那么突然，细微末节又难以表达清楚，肖天雪一下子钝口拙腮起来。说不清话，眼泪涌到眼眶里，转了两圈，又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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