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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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不可避免地来了，张二宝的成绩在班上只能算中等，学习上从初中时的名列前茅到现在的差异悬殊，更加增加了他的焦灼，没有了成就感。他在班里的学号是6，5号是一名叫巴昆的同学，成绩非常灿烂。平时看不到他怎么用功看书，但每科成绩都在班里数一数二，上课效率非常高。每科老师都会在班上报学号和分数，张二宝和巴昆的学号是邻居，但成绩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张二宝觉得更加地难堪。他强烈的自尊像是拿破仑遇到了滑铁卢之役，惨烈到不可收拾。

在随后的日子里，张二宝更加努力地学习，希望还能找回往日荣光，可是事实总不能如愿，上苍给年轻人的禀赋确实不同，这样的努力并不能弥合与巴昆在成绩上的差距。在初中的时候，张二宝遇到的是天赋极好的孔维华，而现在是巴昆，上帝在他人生的两个重要剧场里都安排了无法企及的高峰，张二宝暗自慨叹。

作为语文科代表，张二宝遭遇到了更为严重的失利，他的语文成绩只有80分，在班上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这是张二宝强烈的自尊所不能允许出现的情况，在以前的经历中，他的语文成绩一直是年级里的佼佼者，在初一时他参加了全校的作文比赛，曾经拿了全校第一，比初二和初三年级的参赛校友得分还高。但是没料到在这个学校的第一次考试一败至此。于是，他考虑了一下，写了一封辞职信交给了班主任，大意是由于语文成绩差，不好意思再当这个语文科代表，建议另选贤能。辞职信交到白大河手中后，张二宝如释重负，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发力，一定要努力下次考好。第三天，白大河指定学习委员王峰同学兼任了语文科代表。

从第二天开始，张二宝每天一早，六点半起床，去五楼的教室里早读，将语文课本里的重点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了然于胸，他不甘心在自己的优势项目上的沉沦，犹如一个战役失利的将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战场，重拾枪炮，厉兵秣马，以图再战。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向教室走去，在走廊里的时候，听到里面一阵移动课桌椅的声音。他有点纳闷，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早晨的教室一般是静谧而安宁的，今天是怎么了呢？他走到教室门前，推了推门，今天的教室门居然被里面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稍稍用了用力，从门缝里看到是一把竹扫帚的长柄抵住了门，他估计是昨天的值日生打扫完教室后，把扫帚放在门角落里，然后条帚倒过来了。他伸出一只手把条帚捞了起来，走进了教室。咦，教室里还有一个人，杨雨，就是在联欢会上对唱《相思风雨中》的那名女同学。这时，他无意中用眼睛的余光一扫，看到教室和隔壁九三营（2）班相邻的窗户里好像有人爬了过去，他心里一怔，有点纳闷。他平时话就不多，而且刚刚经历其中考试的重大失利，这个时候一心想把成绩追回来，对眼前的情况他虽感疑惑，便装作没看见，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做自己的事，教室里恢复了和平日一样的安静，杨雨也在低着头看书，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当然，早上到了教室里，也并不总是能心如止水，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有时候也是容易分神的，比如，他会不经意地看到前排左边一的朱丽的桌子，抽屉里放了几，一个漂亮的笔记本，还有铅笔盒。对一个有心事的人来说，心事就如屋檐下的爬山虎，悄无声息地在生长，在不经意间会爬满整面墙，有时候，眼看教室里没有人，他会走过去，翻开朱丽的课本，看看她的笔迹，字很端正，工整，碳素墨水写成的笔迹透着女孩子特有的秀气，然而这样的翻看是不能时间长的，怕被别人发现，有点悬疑片里的惊悚，到目前为止，班上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心事。然而，如同爬山虎，没有人知道不代表不会生长，恰恰相反，在没人知道的日日夜夜，爬山虎会无声无息地疯长，以至于等你看到时会大吃一惊，已经爬满了整面墙了，苍翠欲滴，葱葱茏茏，微风吹过，叶子在风中摇摇晃晃，煞是好看。与张二宝的心事相比，其在安静中成长的速度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如果被发现或稍有点风吹草动，张二宝会面红耳赤，感觉天旋地转，到了世界的尽头。所以，平时的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这一心事，尽管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需要付出极大的毅力，他有时候似乎能听到自己心里传出来的如花瓶一样的破碎声。。

经过一段时间坚持不懈地努力，张二宝的语文成绩终于重新回到了班里的前几名，不太忙的时候还给学校广播站写几篇稿子，算是有点找回了自己的革命根据地的感觉。有的同学便建议他走文学这条路，张二宝赶忙谦虚地表示自己不是这块料，班里孙军，刘大贝等同学的文学功底深厚，将来一定前途无量云云。其实，这是张二定内心里的另一种苦闷，他也知道自己写点东西还可以，但听说文学这条路是箱赤贫路线，挣不到钱，难以为继，无法帮他摆脱贫穷的命运。于是，在内心深处他开始有意地疏远在心里略微扎了一点点根的文学的种子，或干脆抽去其给养，让那棵种子兀自在心灵的荒野里自生自灭，而更多地向往能够改变贫穷的生活。

但是，生活如同一个荒诞的大师，或蹩脚的导演，他从不写脚本，随心所欲地给世间如张二宝这样的普通人安排剧目，有时候居然在正剧里安排些诙谐的曲目，或者相反，干脆在该幽默的地方一本正经。张二宝在今后的岁月里，兢兢业业，如同草原上的骆驼一样积攒对于财富的梦想，对富足的生活翘首以待，他曾经幻想过一万种方式致富，并为此看了很多励志学的书，比如李嘉诚，比尔·盖茨，然而这一切总不管用。功成名就者的路都是绝版，丝毫没有拷贝的可能，连模仿都像他曾经满怀热忱地模仿段强的篮球技术一样地得其形而无其神。上帝给他安排他出演的剧目中不曾出现一丁点儿富贵的影子，这让他感到惶惑而无奈。另一方面，他的基础性格还是那么木讷，不善言辞，于是，只能将心中所想的，遇到的不如意，或者一团糟的情绪付诸笔端，因为他找不到其他的出口，篮球不行，足球也不行，口头表达也不行……这诸多不行，让他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写下来。熟能生巧，这样长期的记录让他开始习惯用文字来表达自己，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慢慢地，他居然稍微能写些文章了。这在张二宝看来，似乎是生活给予像他这样的笨拙者的一点点小补偿，他无法做到达则周济天下，总算稍稍能安此心了。这似乎进一步验证了两个朴素的真理，第一，天无绝人之路，或者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会打开个窗。其二，上帝为每个人指定了一条路，你可能会迂回，或者绕路，但最终，你还是得回来，乖乖地走上这条路，尽管你前面很潇洒或落魄，很风光或很潦倒，但这些前面的曲折或分岔都是像电视连续剧里的背景或伏笔，故事发展到最后，大结局总是让那些作为局外人的看客感到很意外，这样的故事在观众来说不乏精彩，在你看来似乎是个偶然，但却是命运之神的精巧算计和周密安排，他老人家一切尽在掌握，由不得你胡来。你前面的那些经历、遭遇或者故事都是上帝在让你牛刀小试，让你头撞南墙，甚至和你开个荤素搭配的玩笑，在诸般不如意之后，再让你自己乖乖回来，回到你的梦开始的地方。所以不认命与年轻几乎是个同义词，而认命难免被认为是落入俗套或没有新意。成功者说自己不认命那是一种激励，而终局的失败者似乎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不认命。不管对于哪一种情况，安定自认命开始，认命是人生笃定的标志，或是一道分水岭，前一半无论多长，满是沧桑，容易让人误认为那是精彩或者丰满；跨过这道山岭，就是柳暗花明，可能旁观者会认为是一种沉沦，然而谁最终不是沉沦呢？有浮一定有沉，不可能一直向一条小船漂在汪洋大海上，找到风平浪静的港湾是宿命的安排，或者说终极方向。这看来似乎是一种投降，投降还是再次揭竿而起，那要看向现实妥协或挑战的基础或机缘，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选项不多且切换成本高昂，一辈子太短，有点不容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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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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