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寒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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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回到家吃完饭，骆九霄的夫人让他上床眯一会儿，他却说：“不睡了，中午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他踱步到书房，把收藏篆刻工具的小木箱拿了出来。他年轻时很喜欢书法和篆刻，而且颇有成就。上了年纪以后，因为有青光眼和白内障，他的视力大不如前。虽然青光眼手术做得不错，浑浊的晶体也做手术拿掉了，人工晶体也安上了，但他的夫人和女儿还是禁止他玩篆刻，因为长期过度用眼，对他的青光眼病情控制不利。现在，业余时间，他只能写点字，自娱自乐。

他打开那个装着篆刻工具和成品的小木箱，将这么多年来的作品一块块拿出来，在日光下把玩欣赏。他年轻时经济拮据，能负担得起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青田石和寿山石。当上院士以后，他一年工资好几十万，但鸡血、田黄之类名品已被炒到天价，不是他一个知识分子的工资所能负担得起的。

他一块块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作品，但即便是得意之作，篆法意趣高雅，章法布局合理，刀法沉着古朴，但因为石料材质的限制，也算不得上品，多少是个遗憾。

突然间，骆九霄又想起杨光明今天的来意。他欣赏了自己书法和印章，还两次提到田黄石，这是为什么？他一个外行，怎么知道这些？为什么要特意两次提到田黄？

骆九霄苦思冥想，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七十大寿的时候，杨光明好像送了自己一块石料，当时会场人多嘴杂，他似乎提了一句是个好石料。那块石头去哪里了？

他翻了许久没找到，便喊夫人过来帮他一起找，两个人在书房的橱柜里和大衣柜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杨光明的礼物。老太太直起腰坐到沙发上，回想了半天，“是不是还在骆韫珊家里，没拿回来？”

骆九霄打电话给他女儿骆韫珊，骆韫珊说：“没错，是有几个件礼物在我家。当时打包的时候，我把那些费眼的石料刻刀什么的都留下了，省得你天天去摸，心里痒痒。”

骆九霄的七十大寿是得意弟子邵剑铭操办的。骆九霄的弟子遍布全国，其中以燕京的研究所和大学为最多，所以庆典的场地选在了燕京的物理所。庆典结束后，众人送的礼物都被送到骆韫珊在燕京的家里。庆典的第二天，骆九霄就去了同仁医院住院，先控制眼压，然后进行了白内障手术；过了几个月，又做了青光眼手术。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他的夫人和女儿自然就不再允许他再玩篆刻。后来，骆韫珊把众人送的湖笔、宣纸、徽墨、歙砚、字帖、拓碑等礼物打包送回了庐城，鼓励她爸保留书法爱好，但是得要控制时间；篆刻则被永久禁止了。骆九霄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个女儿，是个有名的女儿奴，自然只能乖乖听话。

“是不是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都还在我家的壁橱里收着，不会丢的，我给你寄回去？”

“你找找看是不是有个叫杨光明的人送的石料，如果有，看看是不是贵重材质。”

第二天下午，骆韫珊打电话给她爸：“这个杨光明是个什么人？为什么送你一块田黄石？”

“你确信是田黄石？”

“我专门找了做古董鉴定的朋友给看的。千真万确是田黄石，虽然不大，品质也不算特别好，但按现在的市场行情，也得几十万。前几年也得不少钱，他为什么送你这个？老爸，你可小心不要受贿。”

骆九霄心中一惊，考虑了半晌，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打了一个电话。

找过骆九霄之后，杨光明一直留意着学校和系里各方面的蛛丝马迹，心里非常煎熬。他也给常驻燕京的学生沈鲲鹏打了个电话，让他留意燕京粒子加速器方面的动向，特别是关山在燕京动向，看他和什么人交往，看看方文昌有没有对他特别照顾。如果关山去燕京出差，应该会去找他的学生，可以从这里找线索。

江院士不知道杨光明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但是他也没有瞒着杨光明的意思。他早料到杨光明会不高兴，召集学院的杰青院士开会，让关山用常钊的本子做参考，的确是他表明态度的阳谋。他自觉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已经没有时间和耐心做那些水磨工夫。

消息传到张博赵宁等人的耳朵里，自然让他们额手称庆。比起大大咧咧的张博，赵宁更加激动，对他来说，这一个冬天，实在是称心如意。

二零二零年的春节，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史无前例的。这个寒假，孟云进入了孕中期，孕情稳定。但赵宁孟云和爸爸妈妈商量以后，决定让爸爸妈妈来江安过春节。

赵安已经上了高二。这一年半，赵安在学校里拼了命的学习。高二分科的时候，吊车尾进入了理科实验班。实验班的一本达线率有八成以上，但是压力巨大。学校对实验班也抓得特别紧。按计划，这个寒假只给他们六天的假期。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赵安在全部50个学生中排名45。高二上学期，他非常用功，期末考试的排名在班上升到34名。赵宁和孟云都觉得这个寒假一定要抓紧，争取下学期冲进班级前30。高考的时候保一本，冲211。

一月中旬，赵萍放了寒假。她没回老家，直接回哥哥嫂子在江安师范学院的房子。她要准备下学期的英语四级考试。另外，下学期她还准备考一个计算机一级证书。考试虽说不难，但是老家没有电脑和无线网络，复习不方便。

赵宁爸妈也同意了大儿子大媳妇的建议，到江安来过年，不让儿子媳妇回老家，受那些闲人的腌臜气。他们自己被哥哥嫂子欺负了一辈子，不想再让小孩们跟着受气。

最近几年，赵宁和孟云的收入都很稳定，赵宁一年有十五万左右，孟云也有六七万。在江安这种十八线小城已经很不错了。他们把装修和买车欠的债都还清了。赵宁的公积金每个月一千多，还房贷够用了。赵萍赵安都懂事，知道爸爸妈妈哥哥嫂子不容易，所以花钱很有节制。赵宁和孟云每给弟弟妹妹交一次学费，就离胜利又近了一步，日子慢慢地好过多了。

赵宁工作太忙，孟云就像一只小鸟一样，每天从外面衔一根稻草回来，两三年下来，终于把他们的小窝填满了。

赵宁他们学校一个退休教师张老师准备去加拿大投奔女儿。张老师和老伴在江安有三套房子。他们留了两套好的出租，想把学校分的一套六十平米的小两居卖了。那套房子是八十年代盖的，位于学校的菜市场附近，一楼，格局不太好，暗厨暗卫，不过好在价格便宜，离赵宁的房子很近。孟云和赵宁商量了一下，从妹妹孟霞那里借了八万块钱，把房子买了下来。等春节后装修了，就可以住人了。

今年两个人的年终奖都还算不错。孟云陆陆续续把给肚子里宝宝的东西置办齐全了，还一口气买了两个电视。客厅一个，爸爸妈妈的屋子里一个，还给赵萍赵安各买了个笔记本电脑。

一百三十八平米，三室两厅两卫的屋子里住了六口人，赵宁爸爸的卫生习惯也不好，在家里抽烟吐痰，抽水马桶忘了冲，都是常有的。这种情况，搁在个城里姑娘身上，大概就要抓狂了。

孟云自小在农村长大，通透贤惠，她和婆婆轻声细语地商量，讲道理。赵萍自小和大嫂关系就很好，需要得罪父母的时候，她便出面搞。她学了医，泼辣爽利，经常给爸妈普及各种医学和卫生知识。

公公为人厚道，也关心孟云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几番教育之后，他想抽烟的时候，会躲到楼道里，随地吐痰，不冲马桶的习惯，在女儿和小儿子的全天候监控之下，也慢慢改了。

家里一切都好，赵宁的工作也还算顺利，这个假期最高优先级的任务是申请面上基金。本子写完之后，赵宁发给了关山；关山仔细看了看，改了一遍；改完之后，关山又给赵宁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本子发给张博和蔡继锋看一遍，请他们俩给提点意见。

经过几轮修改，赵宁的本子质量已经相当不错。要是面上基金能中的话，除了学校和省里市里有匹配的资金支持之外，正教授的职称也指日可待。有了正教授，除了房子和经济待遇之外，赵宁在系里就能立住脚了。

赵萍放寒假回来以后，赵安就只能在阳台上隔出来的小茶室里打地铺。不过好在哥哥、姐姐和大嫂都是大学生，每个人都能管着他的学习。

春节前几天，萍萍在卧室里背四级英语的单词，背到昏天黑地。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她丢下书本就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而且她还把彩彩也带了回来。

彩彩的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漂亮的小圆脸没有血色，眼睛里没有光采，仿佛是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布偶，爸爸妈妈和安安都很惊讶。孟云倒是不奇怪，萍萍下午已经跟她打过招呼，说彩彩哭得昏天黑地，寻死觅活的，可能要把她带回家来。

孟云温柔平静地招呼彩彩吃饭、洗澡，让萍萍带她去睡觉。爸爸妈妈和安安没好意思瞎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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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寒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