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加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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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7日上午，还没到十点，加州理工学院天文物理专业博士生秦剑就焦急地在LAX（洛杉矶国际机场）抵达大厅踱步。他来这里接机，接他的大学同学朱樱，其实他们的同学关系可以追溯到幼儿园。

秦剑是航天部子弟，他爸爸是航天部的一个副总工程师。航天部大院和国家粒子物理研究所只隔着一条马路，秦剑和朱樱在粒子物理所幼儿园同学三年，在玉泉小学同学三年，在十一学校初中部同学三年，但都不是同班，所以朱樱对秦剑印象不深。

高一那年，樱樱陪奶奶去航天医院看牙，在诊室里碰到一个穿十一学校高一校服的男孩，那是奶奶的牙医郭大夫的儿子，名叫秦剑。

做牙齿好像是一件特别耗时的事儿，奶奶躺在治疗床上和秦剑妈妈唠了半天磕，把秦剑和朱樱的同学史回溯到了幼儿园，坐在角落看书的樱樱也回想起了“小霸王胖虎”这个幼儿园隔壁班的同学。

四岁时，樱樱被院子里的小朋友用飞盘打掉一颗大门牙，幼儿园小朋友就给了樱樱一个绰号“豁牙妹”。樱樱不知道这个外号是谁起的，但是她记得隔壁班那个高高胖胖的小霸王胖虎经常带头起哄。她那时瘦瘦小小的，对这个高自己半个头，健壮圆胖的小霸王非常恐惧厌恶。

小学才上了一个学期，樱樱便去外婆家住了三年。从外婆家回到燕京，樱樱是玉泉小学的模范生。在十一学校初中部的三年，樱樱稳居年纪前三，乖巧安静，是老师们的心尖子。上了高中以后，朱樱在十一学校理科实验班高一六班稳居第一，她低调文静，备受各科老师的宠爱。那种被小朋友围着指指点点叫“豁牙妹”的惨痛经历，已经离她很久了。

捧着单词本的秦剑走到朱樱身边，面带犹疑地打量着唇红齿白、清秀甜美的朱樱，不确定地悄声问道：“你是那个豁牙妹？”

几个字就勾起了朱樱的惨痛经历，她红着脸，压低嗓门，凶巴巴地回敬了一句：“小霸王胖虎？”

其实秦剑这时候已经窜到了一米八三，相貌端正，文雅礼貌，早不是朱樱口中那个霸道的小胖子。

秦剑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朱樱恼火地塞上耳机、闭上眼睛听听力，秦剑红着脸讪讪地退回他的座位，远远地打量着朱樱，但没敢再上前搭话。

十一学校是燕京市重点中学，一个年级有两个理科实验班，实验班的每个学生都是尖子生。朱樱和秦剑在不同班级霸占着班级第一名的宝座，但他们经常在年级前三名争排位，自然对对方万分警惕，这一段不愉快的会面让双方的关系更为紧张。

没几天，朱樱居然听到有人在学校喊自己“豁牙妹”！除了小霸王胖虎，还有谁知道这个绰号？自那以后，朱樱非常厌恶小霸王胖虎，两个人的恶劣关系持续到了高中毕业。

航天人过去穷得很，愿意子承父业的不多，秦剑也不例外，好在他爸也没有逼他去读航天专业。秦剑成绩很好，高考结束后，他报了燕京大学物理学院天文专业，他爸爸妈妈都挺高兴，和燕京大学比起来，燕京航天航空大学还是差了一大块。天文和航天多少有点联系，多少也算了了他爸的心愿。何况做航天，实在太穷太苦。

燕京大学全国排名第一，本科生源也是全国最优秀的，全中国各省的高考状元有一半考进了燕京大学。虽说状元们大多学了金融、计算机等经济前景比较好的热门专业，但物理学院也是高人辈出。朱樱在物理系，一个班五十个同学，倒有三个省状元，高考裸分700以上非常常见。2011年燕京高考理科卷比较难，朱樱高考总分690，在班上只能算中等成绩。秦剑他们班没有那么疯狂，但裸分700多的也有好几个。

燕大高人辈出，朱樱和秦剑都被外地来的同学压得喘不过气来，想和高中一样稳坐年级前三，很有难度。高中同学聚会上，他主动找朱樱聊起了学业，吐槽诉苦，朱樱也感同身受，两个人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上了大学以后，秦剑也成熟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幼稚地叫女生绰号。有几次在回家的地铁上，他还主动提议帮朱樱提，朱樱虽然拒绝了，但对他的印象也有了改观，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大幅度改善。

上了大学后，要强的朱樱愈发用功。她的人生目标是当科学家，所以本科成绩必须非常优秀，才能去国外最好的大学读博士。大一下学期，她在班上的排名升到了前五，大二升到前三。

大三的时候，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特级奖学金申请活动，物理学院先在院内提前进行PK，拼出一个候选人，代表物理学院去参加学校的终极PK。朱樱也报名参加了学院的预选，最后以微弱的差距惜败。

学院公布初选结果的那一天，秦剑一直悄悄地关注着朱樱。她看上去神色自若，秦剑上前和她打招呼，近了一看，她的眼眶却有点发红。那一天是周五，秦剑算着朱樱的下课时间，遥遥地跟在她的后面，上了回家的地铁，但不知怎么的，他没好意思上前去和朱樱聊天。和往常一样，朱樱带着耳机，心无旁骛地背着GRE红宝书。

下了地铁以后，朱樱和秦剑应该从不同的出站口出站，然后各自回家。那一天，不知道被什么心理驱使，秦剑却跟着朱樱，从A口出站，远远地缀在她的身后，进了国家粒子物理研究所的大门。

朱樱没有直接回家，她在小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好像还擦了擦眼睛。初冬的燕京，寒气渐盛，朱樱穿了一件薄薄的棉服，一阵冷风袭来，她站起身，裹紧衣服、夹着胳膊往家走。那一刻，秦剑突然胸口发热，想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抵御寒风。冷静下来之后，他的心忽冷忽热，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那样冲动。

吃晚饭的时候，秦剑低着头，筷子漫无目的地拨动着饭粒，半天没夹菜，喊他也没反应。见状，妈妈轻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怎么了儿子？蒜茸烤排骨都不吃了，失恋啦？”

“失恋了吗？”秦剑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意识到，他对朱樱隐隐约约的喜欢已经升了级。那天晚上，他把同学聚会的照片反复看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一张和朱樱的合影。仅有的几张和朱樱同框的照片里，她和他之间都有其他人。秦剑辗转反侧，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第二天，他考虑了一整天，终于下定决心，计划着圣诞节向朱樱表白。

下一个周二的下午，燕大物理学院请两周前才增选上院士的方文昌做粒子物理前沿学术报告，秦剑也去了。Q&A环节中，方院士和听众们开玩笑套近乎，提到自己一家三口都是北大的，我女儿今天也坐在观众席，所以和北大很有渊源云云。秦剑这才知道，朱樱原来是新科院士的女儿，方文昌的学术成就让他发怵，他又不想让人说自己高攀院士的女儿，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本科毕业后，朱樱去庐城读硕士，秦剑拿到加州理工学院物理学、数学与天文科学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来Caltech攻读天文方向的博士学位，还以为这一生就错过了朱樱。有一天，他翻看同学群，得知了朱樱也要来加州理工读博士的消息。他欣喜若狂，主动和朱樱联系，自告奋勇帮着找房子，接机就更义不容辞了。

按计划，朱樱的飞机大概十点左右到。假如飞机准点，加上出关拿行李，估计十一点左右能出来就不错了。秦剑在家里呆不住，十点不到就到了机场。他想着，在机场候着，万一她遇到什么事呢？

飞机落地没多久，朱樱就给秦剑发了个微信，告诉他已经落地，正在排队出海关。秦剑愈发紧张，看着旁边捧住花束接机的男子胡思乱想：我是不是应该买束花？可是如果买花，那不就太明显了吗？万一她现在没这个心情呢？

好容易才等到朱樱出来。看到她的时候，他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窈窕明艳的女生就是朱樱。朱樱倒是坦然得很，大大方方地和他握手寒暄，还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稻香村的点心，说是要让他尝尝故乡的味道。

到了朱樱的宿舍放下行李，秦剑带着朱樱去中国城购买必需品，周一又带着朱樱去学校办理各种手续。

异国他乡有老同学相助，朱樱自然也很感激，她请秦剑去饭店吃了一顿饭，作为回礼。席间，他们谈起高中和大学时候的同学老师和各种经历，相谈甚欢。

朱樱坦然地请客吃饭，态度和同学聚会时一样，秦剑不知道该怎么跨出第一步。但想着朱樱初来乍到，和谁也不熟，自己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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