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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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路远和方静把自行车扔在王顺利开来的小四轮拖拉机的后斗里。在选场找了两件军大衣穿上，又往后斗里扔几捆麦秸。颠颠簸簸地坐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王顺利的五金厂。

厂里的工人并不是很多，算上管理人员也就四十几个人的样子。办公室主任兼副厂长高海看到领导的“专车”进了院子，赶紧殷勤的把厂长和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接进去。嘴里还在小声地嘀咕：“不会这就是厂长请回来的老师吧！这分明还是学生吗？”

看得出来，这个副厂长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尽管心里带着怀疑，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麻溜，客气地把两个人让进去，把炉子捅开，搬两把椅子让两个人坐下，嘴里还不停的寒暄着。一看就是很会来事的人，趁他出去喊人的当口，王顺利凑近路远的耳朵根下说：“这是乡长的小舅子，但能力还行。”那意思是说，你懂得。

很快，一帮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到了会议室。所谓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里面生了一个铁炉子，平时带饭的工人中午会来这里热个饭吃。看得出来，这些工人们已经习惯了眼前的生活，对于改变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会议室很简陋，看起来更像一个大教室。凳子也没有几张，更多的人或是蹲着，或是靠墙点上一颗烟，交头接耳的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

方静看着这个场面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冲动，她不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能有什么收获。她也有些担心路远，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男生会讲些什么呢？他能够镇的住会议室里的这些大老粗的工人吗？

王顺利给路远搬过一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杯热水，开水瓶放在桌子旁边。他自己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路远旁边，敲了敲桌子说：“你们都给我闭嘴，这是会议室，以为在自己家呢，我看谁在说话，说一句罚款五块钱。”很快，底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得出来，王顺利在厂里的威望还是有的。

“这是我兄弟，叫路远，是个大能人，今天我请他来这里给大伙开开脑，我怕时间长了，大伙的脑袋被糨糊给糊死，都给我认真点，谁不好好听，可别怪我不客气。”王顺利很严肃的说完这些话，看得出来工人们还是很尊重和信赖他们的这个厂长。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这个叫做路远的年轻人，想看看他今天到底能说些什么？

路远喝了一口水，缓缓地放下杯子。扫视了一番会议室里的四十几号工人，开口道：“我想请问一下大家，家里有电视机的请举一下手。”

稀稀拉拉的有七八个人举起了手，这还包括王顺利和那个副厂长。

“那我在请问一下，家里有大学生或是中专生的举一下手。”三个人在人群中举起了手。路远摆摆手示意这三个人放下手。

路远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住桌面。一双眼睛透着一丝冷漠，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工人们。继续说道：“我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大家，比如大伙一年可以吃几顿肉，老人生病家里有余钱去看病吗？有几个孩子，是初中还是高中？一年可以给孩子买几件新衣服？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问下去了。我怕每问一个问题就会有几个人低下头，最后大家都会低下头。我也不想问你们这是为什么？因为你们不会有答案给我。当然，没有答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每个人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一个答案。”

路远喝了一口水，略微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几十号工人。这一刻是真的安静了，大伙的脑袋好像被重物猛然击中，瞬间短路。

是的，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路远说的这些问题，甚至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反正大家都是这样。

路远语气很沉重地说：“我相信大家不会花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是因为你们相信这就是你们的命，命该如此。但是今天我在这里要问问大伙，凭什么这就是我们这一帮人的命，凭什么这就是我们祖祖辈辈应该认的命呢？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不能受最好的教育，为什么我们的父母得了病却得不到最好的医治？为什么我们要过苦日子？你们有谁可以愿意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路远提高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依然回答不了我，但是——今天我可以回答你们，可以告诉你们答案。”

“我想请大家把时间拨回到十年以前，那个时候大家只是盼着有一天，有地种，有粮吃，如果还能有个工作赚回点钱来就更好了。但是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这样简单的要求，哪一天能够实现。但是现在，这已经不再是问题，我们可能还不是吃的很好，但至少可以吃饱。十年以前，有哪一个人会想到自己家里可以看上电视呢？我们都不敢想，以为那都是资本主义腐朽的东西。现在我们有些人家可以看电视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在场的各位都会看上电视，还用不了多久，黑白的就会变成彩色的。还用不了几年，现在这又厚又蠢的电视机就会变成薄的象一面镜子一样的一张屏幕，而且可以看很多套节目。甚至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每个省的电视台，XG、TW、

和MG的节目我们都能看到。请你们不要用怀疑的眼睛看着我。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在我说的这些地方实现了！当然你们或许觉得这些地方离我们太遥远，在我们这里，这些都是难以实现的。”

“好，那我们在来看看自己的国家，看看我们每个人身边的变化。看看我们生活的城市和农村，看看我们的学校和工厂。我相信，只要你不是那个装睡的人，你是不会看不见这些变化的，而这些变化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路远看看大家笑着说：“也许我们今天的有些人，觉得我是在这里夸夸其谈。有些人心里会想，生活哪有你一个年轻人想的那么容易呢！确实，生活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我——一个你们眼里的年轻人尝试着改变自己，改变生活，今天也想试着改变你们。”

“为什么这样说呢？”路远加重了语气，一个充满了激情地声音回荡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因为穷是一种病，有病就要找药来治，找不到药就得等死。所以我选择改变自己，找药去治病。在你们认为应该还是一个孩子上学的年龄，独闯京城。今天在这里我并不想炫耀自己做的有多成功，也不想在这里告诉大家我有多富有。尽管我现在的资产不夸张地说，可以买下你们现在的工厂至少十次。这一点我相信你们王厂长可以证明，这也是他今天请我来给大家讲一讲的原因之一。”

王顺利用力的点了点头。路远接着说：“可是你们大家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站在这里和大家讲这些吗？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家庭和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样，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农民的身份并不卑贱，但是贫穷不是也不应该是农民的标签。而要改变这些靠什么？其实很简单，靠我们的头脑，靠我们的双手，靠我们主动的去争取。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掉下来的只会是鸟粪。”

工人们听到这都笑了，路远也笑了，接着说：“就算真有馅饼掉下来，你们都明白，它也不会落在我们这些人的头上。但是抱怨不公平是没有用的，与其抱怨命运的不公平还不如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我们每一个人一天都有二十四个小时，就算最富有的人也不能在我们手里拿走一分钟，而这就是改变我们自身命运的公平机会。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都打不败一个词，那就是努力，你们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有一份收获。”

“坦率的说，给你们王厂长提出上新项目的人就是我，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为你们感到忧虑，我怕用不了两年，你们会连现在每个月五六十块的工资，都保不住。看看你们现在生产的产品，现在都已经是八十年代了，你们还在生产三十年前的东西。当然，你们生产的这些炉具、五金产品现在大家还都用得上，可是你们知道吗？你们现在生产的每一件产品出厂的成本，在浙省的YW都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厂的产品还没有到顾客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家干死了，产品死了，企业距离死亡还会远吗？到那一天你们大家还能够做什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不是的，现在YW人的批发已经走进了每一个城市，用不了多久，你们都将面临一个新的词汇：失业。它会剥夺掉你们大家现在已经很可怜的每个月五六十块钱工资的机会。那个时候，你们能够去找谁呢？国营企业的工人还可以调动工作，可以要求国家养着他们。我们今天的诸位，国家会养着你们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能。”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改变呢？我相信对于这个国家的变化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感受得到她的变化。每天我们经过县城，经过每一个农村的时候你都会看到，楼越建越高，新房子越建越多。甚至你们在场的一些人可能都在考虑建自己的新房子了，你们在大胆的想一想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会有多少高楼拔地而起，会有多少所新房子就建设在你身旁。”

“铝合金门窗，以轻型、美观著称。几十年以内这个行业都不会落伍，现在冀省还没有一家铝合金企业，这个时候进入这块市场，就会提前占领先机。提前占领先机就意味着可以提前挣更多的钱，你们的工资和奖金就会翻番的增长！难道你们不喜欢钱吗？不愿意多赚钱吗？请给我一个反对它的理由？”

说完这些，路远看到五金厂的这几十号工人听得如醉如痴，连方静的眼睛里都在闪烁着小星星。很有眼色的副厂长高海看了看会议室的情景，大声的喊了一声好，带头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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