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钢铁大亨的困惑

进入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三的中午，放学的路远骑自行车要回家吃饭，中午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回家吃饭正合适。推着车子走到校门口，路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放学的人群里四处张望。

王顺利还是在三个月后，来学校找到了路远，因为他也只是知道路远是一个高一的学生，只记住了学校的名字。

路远领着王胜利来到镇子上供销社自营的饭店，这是镇子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一个待客的地方了。

“老弟啊，早就想来看看你，就是找你太费劲了!”，王顺利笑着说。

“得了吧，老兄，我看你是忙着赚钱把老弟给忘了”，路远一边说着一边让王顺利先坐，自己去买餐窗口排队。吃饭的人并不多，很快路远就点好了两个热菜一个凉菜，又给王顺利买了一小瓶半斤的白酒。拿到餐票就等着菜做好了，另一个出餐的窗口会喊的。

“我今天就不陪你喝了，下午还得上课呢。说说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啊！”路远猜想王顺利来找他肯定是有事的。

“老弟啊，自从上次在火车上听了你的那番话，对我的触动真是太大了。回到厂里我就想照你说的，改变一下现在的产品结构。但是这些工人们都不愿意，虽然现在厂里的生产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可是还能勉强给乡亲们发个工资。工人们怕改变产品结构之后工资都发不出来，可是我是真着急，就这么下去，这厂子早晚得黄汤。”

“不过我倒是听你的建议，承包了菜园乡的一个铁选场，还有一座矿山。只是现在矿石才十几块钱一吨，出的铁粉也没人要。县里的钢厂自己选场的铁粉还用不完呢！几万块钱投进去，水漂都没见一个。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解铃还需系铃人，就只能找你再给支支招。”

菜已经做好了，一个溜肥肠，一个炒肉片，一碟花生米。路远给王胜利倒上酒。说道：“王哥，咱们先说说厂里的事，你也看出来了再这样下去厂子要黄汤，那我相信大家也能看出来。我今天再给你一个建议，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要你做铁窗架子，这回我不建议你做了。现在南方出了一种新型的建材，铝合金你听说过吧！现在粤东那边火的不得了，型材美观大方还轻捷便利。你想想原来我们住的都是糊窗户纸的房子，冬天冷夏天热的。现在铝合金门窗一装，一块大玻璃镶上去，屋里老敞亮了。这次我建议你带上厂里几个有知识有眼光的人一起去考察，让大家一起来见证新产品的威力。大家都见到了，比你一个人说话更有说服力的。”

“而且粤东省处在全国改革开放的前列，现在已经有上万家私营企业，你要是去考察之后，经营观念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相信你现在的困惑都会迎刃而解。”

看着王顺利专注听他说话的样子，路远赶紧说道：“王哥，别光听我说啊，喝酒，吃菜。”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呢，承包铁选场是用你个人的名义还是你们厂里的名义啊？”

“别提了，你不是和我说了要产权明晰吗，我这就没和厂里的资金掺和。亲戚朋友凑一些，又在信用社贷了一部分。现在选场我也发愁啊，不生产吧，一摊子堆在那了。生产出来又卖不出去，勉强卖出去了又都是赊账的，不好要钱，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兄弟。”

王顺利并没有抱怨路远的意思，毕竟他自己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认可了路远的看法，才决定投资铁选场的。但是那么多钱投进去了，媳妇又每天在他耳旁叨唠，抱怨他不该背负着这么多债务做这亏本的买卖。他也是实在是没辙了，和别人说又没人理解他，想想也只有这个小兄弟可以听他发发怨气。在他心底深处，也有一些侥幸的幻想，说不定这个看着有些神秘的小兄弟能给他出一些高招，让他能够摆脱眼前的困境。

路远的记忆里知道，钢铁行业第一次大爆发还要等两年，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国家全面建设启动，钢铁行业才会迎来第一个黄金时代。但是明年会有一个物价疯狂上涨的阶段，几乎所有的生产生活物资都会被抢购一空，转机很快就会到来。

“王哥，我冒昧的问一句，选场和矿山你一共投了多少钱啊？”

“到现在就四万多一点，但是想要再生产就还得投钱。”王顺利有些沮丧的说。

路远低头想了一会说：“王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件事呢我也有责任。毕竟当初你也是被我忽悠了！”

“兄弟，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为我好。哥可没有一点抱怨你的意思啊！”

路远摆摆手说道：“王哥，选场你到现在投资四万块钱，想继续生产就还得投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四万，你给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样你就可以还掉信用社的贷款和亲戚那里借来的钱，净剩六成的股份，这就不会赔钱了。我这边出一个人管帐，所有的经营我都不参与。然后选场正式复产，我和京城一个朋友会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全款买下矿山生产的全部铁矿石。不加工的话就存放在选场的料场，人工费用由我方负责。加工铁精粉的话，我们在出相应的加工费给选场。你看这样选场是不是只赚不赔了？”

王顺利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路远，“兄弟，你怎么想的，这么大的坑，哥可不能让你往里跳，那哥不是害了你吗？”“再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呵呵，路远笑了一下。“哥，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京城华夏石化服务公司的一个老总，他能搞到钱。”路远还是决定把李克明这杆大旗借用一下。

王顺利的脑子里有点懵，他来找路远也只是搂草打兔子，来冀西县五金公司谈一笔业务，顺便来看一下这个偶然认识的小兄弟诉诉委屈，看看这个总有新名词冒出来的小老弟还有什么奇思妙想没有。他可没想到路远放了这么大的一颗雷，他是真的被震倒了。

“王哥，你先不要急着回答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大事，你也回家商量一下。”

王顺利没有去冀西五金公司，他忍住了当场就答应路远，其实他是真想立刻答应着，但是他觉得还是要回去仔细捋捋这件事。回到家他脑子还嗡嗡的，媳妇问他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他这才把事情前前后后的和媳妇叨唠了一通。

“你傻呀，王顺利”，媳妇点了点他的脑门子。“咱家欠银行的钱不要还啊，前两天我弟还让人给我捎话说要翻盖房子，让咱们把借他的钱赶紧给他凑上，这是看咱选场也不生产，着急了，怕咱还不起钱。有这好事你还不赶紧应下来，想什么呢你？”

“不对呀，媳妇，我怎么老觉得这是路远给我挖的一个坑呢，他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才给我出的这个主意啊”。

“你管他呢，就算是坑，咱也没吃亏呀！人家投四万块钱，只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等于咱家一分钱没投还占了一个大头，这是咱们赚便宜了啊！而且人家还要买下所有的铁矿石，生产出来咱们不还是会赚钱吗？总比现在扔那强吧！你明天赶紧去找这个叫路远的兄弟，这是咱家的贵人呀。省着夜长梦多，现在开不了工的选场那么多，人家找谁合作还不是合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可别把你当成什么香饽饽。”

在许多年之后，京城的一个高档私人会所里，王顺利和路远品着洋酒，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王顺利说认识路远，是他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但是让他入股顺利钢铁却是他无数次商海征战中最亏的一次引资。路远只是哈哈大笑着举杯而尽。

尽管王顺利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路远的为什么会看好铁矿的生意。但是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第二天早早的就出门等车，又一次来到了这个藏在山湾里的国办中学，还耐心的等了两节课才看见路远推着自行车走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