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饲鸟日记（五）

她的神色没有半分喜悦，脸色沉郁，如同被全食的月亮，整个人被这一片夜色裹挟，散不出一点光芒。</p>

他拉开门，乌蔓仰起脸，劈头盖脸地开门见山道：“他们说我这个奖……是您在背后买来的？这是真的吗？”</p>

郁家泽靠在门框上：“是，怎么了？”</p>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非常屈辱地诘问，“您就这么不相信我可以拿奖吗？！”</p>

“呵……如果我不买，现在拿这个奖的就是别人了，懂吗？”他怜悯地俯视着乌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我不买，就会有别人买。这就是现在这</p>

些大部分奖项的内幕，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绝对的资本。”</p>

乌蔓神色恍惚，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无措。</p>

“除非，你的演技好到让他们不敢做内幕顶掉你，但是你觉得你有这个水平吗？”</p>

郁家泽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自顾自替她说了下去：“你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你没有那样的天赋，不然早就一炮而红了对不对？如果今天不是我在那儿，上台的指不定是谁，也许是你，但更有可能是别人。你等来的就是一场空欢喜。”</p>

乌蔓备受打击地咬住下唇：“所以，您在车上跟我说的话，什么相信我，都是骗我的吗？”</p>

“这怎么能算骗呢？我相信是因为我知道我能给你。”</p>

“我明白了。”乌蔓惨淡地勾了勾嘴角，“说到底，您相信的只是您自己。”</p>

“我倒是不明白，你现在给我摆脸色是怎么回事？”郁家泽掐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端倪她的神色，“你拿了奖，还不开心？不谢谢我？”</p>

“您当然是无法体会的，当我无比兴奋地拿着奖杯下台，却被人白眼讥讽这一切都是偷来的，那种从天堂掉到地狱无比丢脸的感觉。我以为我上的领奖台，结果上的耻辱柱。这是我等了二十年，终于可以等到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p>

郁家泽打断她，关注的却是她话里另外的重点。</p>

“那个说你的人是谁？”</p>

乌蔓噎住，半晌幽幽道：“这不重要……因为人家说的没有错！您到底明不明白这个奖项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邀请您去，是想您见证我的荣耀和成长，是想感谢您曾经给过我的机会！不是让您……”</p>

她说不下去了。</p>

对上郁家泽越发冷淡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分明在和一个黑洞对话。那黑洞扩张过来，不可抗力地要将她吞噬。</p>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举动叫什么吗？”他一字一顿，“得了便宜还卖乖。”</p>

夜空中一朵流云静悄悄接近，盖住了月亮。</p>

“别人说两句你和我的关系就让你急成这样？当了婊/子就不要再立牌坊，这是最基本的规矩。”</p>

他说完，立刻感觉到她的下巴在咬紧牙关从而发颤，他微微摩挲了两下，收回手，叹息：“好好的庆祝夜，就这么被</p>

你给毁了。”</p>

乌蔓突然猝不及防地包里掏出奖杯，“砰”一下砸向门框。</p>

“那就毁得再彻底一点好了。”</p>

郁家泽扫了一眼四分五裂的奖杯，喉结微微一动。</p>

“捡起来。”</p>

他压低声音，平静地下了命令。</p>

“……如果我说不呢？”</p>

两人紧绷地对视了一会儿。</p>

“镁光灯的滋味很好吧。”郁家泽忽而伏下腰，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话，“但也许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注视了。”</p>

乌蔓的身体一震，嘴唇咬出了血。</p>

郁家泽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p>

他知道，他的小鸟会乖乖飞进来的。</p>

他回到餐桌边坐下，气定神闲地望着桌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分针走了几圈，乌蔓抱着残缺的奖杯低头来到了他面前。</p>

郁家泽夹了一口菜，又吐掉，一边喃喃：“这什么米其林，这么难吃。”</p>

他故意看不见她似的。</p>

乌蔓握紧手心，像在徒劳地抓紧什么东西，最终握不住，手心里空荡荡的。</p>

她张开嘴，顿了几下，僵硬地说：“对不起。”</p>

郁家泽这才抬起头：“这是你第一次忤逆我，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