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第7章 求而不得·调香师

这般可怜，是哪般可怜？</p>

他心口缓缓蜷缩起来。</p>

直到闵大娘带着他，走到今日早些时候，他踩过的坟包。</p>

那小小的，一座无名氏的坟包，孤零零地立在河边。</p>

“无名氏”三个字，尤为扎眼。</p>

闵大娘尽量妥善安葬她，但是，她银钱不多，只能为她置办衣服薄棺木，甚至请不动别人抬她上山。</p>

只能在她香消玉殒的河边，为她立一座小小的墓碑，闵大娘已经仁至义尽。</p>

时戟站在坟墓前，许久没有动。</p>

他在回想，他骑着马，高高在上地踩过这座坟墓的时候，想的是什么。</p>

哦，他想，这是个可怜人，为了兰以云和孩子，他允许这个人在此地长眠。</p>

看啊，这就是他的善心。</p>

他善心发着发着，发到自己头上。</p>

真好笑。</p>

时戟盯着无名氏的墓碑，久久都不曾眨眼，直到眼中酸涩无比，眼眶通红，他忘记了，人是能够眨眼的。</p>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她死了。</p>

死在他不知道的夜晚，葬在他不知道的荒芜之地，魂魄飘散在四野。</p>

时戟缓缓蹲下身。</p>

河边的泥土带着一股水味，慢慢的，好像混合着铁锈味，奇异的是，他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p>

犹如每一次，他推开香坊，她正在调香，静谧又美好。</p>

时戟双眼不正常地干瞪着，慢慢的，伸手按在坟包上。</p>

她死了吗？他不信。</p>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她这么恨他，怎么能不报复回来，就先走一步去九泉之下。</p>

他要亲眼所见。</p>

时戟双手刨着泥土，围在远处的禁卫军，只看那尊贵的男人，赤着双手挖泥土，泥土嵌到他指甲里，掀翻他的指甲，鲜血淋淋。</p>

他全然无察，一直挖着。</p>

凌晨的时候，天际泛着鱼肚白，清冷的风，一阵又一阵的。</p>

后来，他的动作停下来。</p>

时戟先是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笑着笑着，他目中出现依恋、怜惜。</p>

透过森森白骨，他却没感觉到任何不适。</p>

他握着白骨的手，他知道这里曾经的温度，然而现在，除了冷硬的白骨，她没留下别的什么给他。</p>

良久，他动了动，他爬到挖出来的棺椁里，合衣躺进之中。</p>

这一刻，时戟抬眼望着日光熹微，他眯起眼，一直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少见地安宁下来。</p>

他觉得，就这样吧，他也累了。</p>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现在也在她身边，只是，她是白骨，他是肉身。</p>

让他也变成一副白骨，把他打碎，融入她小小的棺椁。</p>

用层层黄土，把两人紧密联系起来。</p>

生前他纠结的那些东西，现在，已经变得不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