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闭上眼睛，不对，找这些宫女尝试没有用，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宫女的心情，哪怕是让她们跪着爬在一地的瓷器碎片，割得到处是血，他都毫无波动。</p>

正如他一开始，他也是这么对谢以云，甚至觉得谢以云死了也无所谓。</p>

朱琰挥手赶她们：“滚罢！”</p>

改变在不知不觉中，但他不留意自己最初对谢以云的事，因为一切在他看来理所当然，但是，在谢以云看来呢？</p>

所以谢以云怕他，怕到骨子里，如果在她清醒时，她也是绝不敢像现在这样对他，以至于脑子烧糊涂就暴露了。</p>

要不是这一次，朱琰却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心思瞒着自己。</p>

一时间，过往许多细节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如此聪慧，很快想通这一切的根源，其实就是谢以云想离开紫烟宫。</p>

可笑的是，他之前一直以为，谢以云想离开紫烟宫，是因为待遇不如意，才摸到一点真相的边缘——谢以云想离开紫烟宫，与多少的金银珠宝没有关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只是想离开紫烟宫。</p>

她想离开他。</p>

一股暴虐又浮上他的心头，朱琰狠狠踩碎脚下的白瓷碎片，鞋底下接连发出瓷器崩裂的声音。</p>

不许，他不允许，谢以云永远只能是他的人。</p>

可现在，谢以云在耳房，太医为她忙上忙下喂药，他不像和她同一个世界的人，只能在里屋发火。</p>

谢以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少年郎，在今天知道什么叫反省，而朱琰也永远不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p>

伤害不能被弥补。</p>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屏障，是天生的，也是人为的，若强行打破这个屏障，只会两败俱伤，把彼此折腾得伤痕累累。</p>

可朱琰一直不明白。</p>

等朱琰总算把心腔内的恶气出完，再走出碧云轩时，他脸色沉静，一点都不像为了一个小太监情绪失控的上位者。</p>

他站在耳房外的窗口，看老太医收拾银针等器具，老太医发现他，一揖：“殿下，公公的烧有退却迹象，不用到今夜，只要烧完全退了，就没有大碍，以后好生调养即可。”</p>

朱琰从喉头应了一声：“嗯。”</p>

老太医带着另外两个太医：“臣等告退。”</p>

朱琰突然说：“等等。”</p>

“之后要怎么……调养？”他的目光从谢以云放在额上的白布移开，说，“本公主要让他的身体无恙。”</p>

老太医斟酌说：“公公这个身体，不可泡水，看脉象，公公该是曾在炎夏泡过水却没打理好身子，这样经年累月不注意，容易落下病根，”接着他说了个理由，“太……监的身体，本就有残缺，要小心应对才是。”</p>

实际上，老太医从脉象知道谢以云月事不稳，因为女子身体特殊，要注意防寒，尤其是暑末寒气入体，容易引起一系列病症，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p>

不过，即使老太医把出这脉象，他深谙在宫里多说多错，不说不错，于是将错就错只说谢以云是太监。</p>

老太医的无心之语，却应证谢以云来紫烟宫后的事。</p>

朱琰自言自语，“泡水。”</p>

当时，是朱琰让她跳下去找镯子的。</p>

他捏捏指节，心脏微微一缩。</p>

没关系，他想，过去确实曾让她跳下水泡在湖中，以后，他没理由再让她下水。</p>

他坐在床沿看着谢以云。</p>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尝试去想紫烟宫外那些尔虞我诈，却总是在中途就被打断，每一次，都会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到床上睡着的人儿上。</p>

在知道谢以云想走后，朱琰除了怒外，还有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谢以云面前很想做点什么，他想不顺着这种感觉走，但逆着会让他心内一阵阵发堵，堵不如疏。</p>

朱琰微微歪头，好像从遇刺那日到现在，这种感觉尤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