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求知之心】
地上还有新长的青苔,祝翾走惯了这些路,知道避开容易生青苔的地方,她一面在路上走一面在心里默默记诵她提前自学的那些字形,路上看到一草一木都在想它们的名词是什么,该怎么写下来,但是大部分她都是不会的。
祝翾不由在心里叹气,我连眼前这一草一木都不能探究明白,如何能够像先生希望的那样飞很高呢?
经过河边的人家,祝翾又隔着水听到了里面的叫骂声。
祝翾家靠着河这边,邻居住河那边,中间就一个木桥,两边以河为界没什么交集,他们那边的人家去镇里也是那头的路,不会过木桥这边来。
但是祝翾知道靠她家最近的河对面人家是什么情况,当家的是一个凶巴巴的妇人,她大母跟这样的比起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柔了。
妇人姓什么,祝翾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夫家姓刘,丈夫征兵没死,却断了一只手回来,失去了部分劳力,脾气也变差了,残疾了直接变成得跟大爷一样,还常喝酒打妇人。
于是妇人孤
身一人撑起家业,脾气很泼辣凶悍,常为了河边上种菜的弯子地盘与孙老太吵架,两个妇人有时候隔着河对骂,孙老太就称呼她是“刘家的”。
刘家的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小子,偏偏没看住摔跛了腿,刘家的男人便确信他家男丁断手断脚都是刘家的克的,常常以此为理由用残存的那只手打刘家的。
刘家的那样凶悍的一个妇人自己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她那个孤手臂丈夫一旦骂她克人断手脚她就不反抗了,默然接受被挨打。
刘家的还有个女儿叫阿闵,和祝翾差不多大,却不像祝翾这样自小无法无天,如乡野精灵一样自在。刘家的凶悍在家里大多发作在这个女孩身上,她被丈夫打完,就打阿闵。
所以祝翾很少看见阿闵出来玩,偶然间碰见都是头发像枯草一样,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光着脚,像牛羊一样温顺地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神气。
祝翾被河对面人家的叫骂声吵散了思绪,然后看见阿闵一深一浅地过了桥,走到了河对面来,想要抱她家这边芦苇荡子里的芦苇杆,然后瞧见了站在路边上盯着她的祝翾,阿闵认识祝翾,只是从来没和祝翾说过话。
阿闵这才想起这边的芦苇荡子按地盘是祝家的,祝翾看见了,她就不好意思捡芦苇杆了,默默地抬起腿想走开。
经过祝翾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祝翾身上斜挎的书包和拎在手里的新布鞋,罕见地没像牛羊一样垂下她那干枯的脑袋,而是微微抬头用一种艳羡的神情看了一眼。
“阿闵。”祝翾第一次叫住了河对面的女孩。
“你……”祝翾想问为什么你不去上学,你跟我一样大,你家里只有一个女孩,你上学明明不仅不花钱还有钱拿。
但是她没问出口,她想起刘家那断手脚的父子俩,看到阿闵眼角的青紫,就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