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理想国中现乱世
在他从前常常光顾的酒吧里,精英们对于身体多少有些鄙视,称之为“肉体”。现在,林夏已坠入了自身肉体的囚笼之中。
他很快将全部财产换成了大把新纸币,这种老式纸币在全世界的隐秘黑市上不断流通,就像阿姆斯特朗岛民们用于交易的金锭子,用现金在王大富做合法生意很难,法律则已彻底禁止现金交易。
他曾经坚定而确凿地相信,自己能在亚洲被治愈,就在理想国。
也许是合法诊所,也许是在隐蔽的地下医院。在王大富的技术犯罪圈里,理想国就是植入系统、神经拼接的同义词,令人无比向往,如今他全部的希望都在这里了。
在理想国,他眼看着自己的纸币两个月内便在无穷的检查问诊中耗尽。地下诊所是他最后的希望,可医生们都只是啧啧赞叹那让他致残的技术,然后缓缓摇头,束手无策。
如今他住在最廉价的旅店中。旅店就在港口附近,头顶有彻夜不灭的能源灯,强光下的码头雪亮如同舞台,电视屏幕般的天空也亮得让人看不见理想国的灯光,甚至看不见沈教授科技公司那高耸的全息标志。
黑色的港湾向远处伸展开去,海鸥从白色泡沫塑料组成的浮岛上飞过。
港口后面是理想国,生态建筑群落像一堆巨大的立方体,铺满了工厂的圆顶。港口与城市之间的一些古老街道组成了一片狭窄的无名地带,这就是“夜之城”,而富豪街正在夜之城的中心。
白日里,富豪街上的酒吧门窗紧闭,无姿无色,霓虹与全息招牌们也偃旗息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等待夜色来临。
在西边两个街区之外,有一间以喝汤为名的茶馆,王大富在这里用双倍特浓咖啡灌下了今晚的第一片药。
他从一个舞女那里买到这枚扁平的粉红色八角药片,是一种强效的安眠作用药片,产自巴西。
喝汤的墙上贴满了镜子,镜片四周都装着红色的霓虹灯。
当初他独自沦落在理想国,钱财耗尽,治疗无望,陷入了最后的疯狂,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去捞钱。
那一个月他就杀死了两男一女,而挣到的数目在一年前只会让他觉得可笑。将他逼到崩溃边缘,直到他发觉这条街就像是一种自毁冲动,像某种一直潜藏于他体内的秘密毒素。
“夜之城”好像一个达尔文主义实验,无聊的实验设计者不断按着快进键,让它变得混乱而疯狂。
要是不忙活着点,便会波纹不惊地沉下去,可要是稍微用力过猛,你又会打破黑市那微妙的表面张力。
这两种情况下,你都会不留痕迹地消失,也许只有理想国,这个永恒的存在,还留着一点关于你的模糊记忆。
不过你的心脏、肺或者肾脏也许还会活下来,活在某个能负担得起地下诊所诊费的陌生人身体里。
这里的一切都在暗地里不断进行,若有懒惰、粗心、笨拙,或是失于应付某种复杂规程,死亡便是公认的惩罚。
王大富独自坐在喝茶的桌边,药效初起,掌心开始冒汗,忽然觉得胳膊和胸膛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发麻。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要和自己玩一种游戏,那古老的、无名的、最终的单人游戏。他不再随身携带武器,也不再遵守基本的安全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