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选村长巧安排避开成涛黑夜里张丰凯成功当选
第二天早上,王毓英跟着去上班的周梅一起到了杜李。周梅问了办公室的人,知道唐三赖在会议室,就让王毓英自己过去。唐三赖一见王毓英,笑着问道:“同意了?”王毓英羞涩地点了点头。在会议室门内打扫卫生的黄克俭认出王毓英是水井边的,看到他们交谈,以为唐三赖和王毓英处对象。虽然一直在传唐三赖和周梅的事,但黄克俭并不看好,倒是觉得这王毓英有几分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同意了,那就快点办!”唐三赖说道:“你知道什么事吗?乱插嘴。”黄克俭没说话了。
因为唐三赖的母亲姓黄,和黄克俭同字辈,以前唐三赖喊黄克俭为“舅爷”,这几天没喊了。黄克俭觉得有些异样,但没有想太多,没有联想到其他事情。
张大胡子听说,王毓英是新招来的干事,就去问唐三赖怎么回事。唐三赖说:“你别着急,乡政府成立的时候,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的。”张大胡子问道:“就只我一个呀?”“你还要几个?”“不能在乡政府解决,就在村干部中解决几个。”“什么?”“什么什么?就这样。”
在保长、甲长来之前,唐三赖先开了一个预备会议,讨论一下将原来的十个保重新划成若干个行政村的事。唐三赖说道:“为了完成乡政府成立的报告,我们还要把杜李乡的行政村规划一下。我的意思是不能比三塘乡少,要多划两个,划他二十五个。你们说呢?”
没人回应唐三赖的话。张顺生来杜李时间不长,下去次数少,情况不太了解,不好发言;雷雨田以前主要管理内务、接洽上下来人,对各保甲的具体情况知之甚少,拿不出意见;喻仁庆只会做呆(读ái)事,没有主见,即使有想法他也不会说,这不符合他的处世哲学;唯一能说、敢说的,只有黄克俭,可黄克俭听说乡政府成立时,会有一些遗留人员被撂下,所以他不想说。
过了好久,周梅说话了。她说道:“成立金家台村从磨山坳村脱离出来。”听了周梅的话,黄克俭才说:“把磨山坳的二、三、四甲合并在一起,成立一个新的村也可以,就从分水岭那里划线。只是刘家的几块旱地要划出去了。”唐三赖说道:“划那么准确干什么,地形和人都考虑进去,见子打子。村名叫什么?金家台?”周梅说道:“就叫金家台。”唐三赖环视大家,见没人看自己,说道:“那就依你。这人漂亮也有漂亮的好处,明明没理的话,从漂亮人嘴里说出来,就有理了。”周梅说道:“我问过他们,他们都这么说。”唐三赖说道:“好、好!问过、问过。”
张顺生问:“以前确定的公粮指标怎么算?”唐三赖说道:“你们呀!不晓得怎么说你们为好。有些话,我只在这间屋子说,出去了,你再说我说过这话,那我可不承认。你们知道那几个贫雇农为什么去学习吗?那就是学好了本事回来当村长的,现在趁他们没回来,我们先把村长的位置占了,搞得他们回来也没地方了。我们把这个情况跟保长、甲长一说,要他们赶紧成立村公所,确定村长,他们不会抢着干呀!公粮就更好解决了,不是要划地主吗?跟他们说谁家的粮食多谁就是地主,那些人不就争着把粮食交出来呀!这都不会搞。”
听了这话张顺生眼前一亮,说道:“那就先定个指标,每个保至少划成两个村。如果这都还管不过来就划三个、四个。”唐三赖说道:“也就这么办了。”
接下来的行政村规划会议开得很成功。只有王万昌,听说贫雇农代表将来是要来当村长的,就说自己早就不想干了,要唐三赖另选高明。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正合唐三赖的意,他早就想让张浩子跟着自己干事情了。张浩子是和唐三赖一起混过的哥们,又是张大胡子提到过的人,唐三赖提拔他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关键是金家台的村长定谁,唐三赖一时没有主意。
王万昌干了这么些年的保长,为什么现在不想干了?道理很简单,他叔爹爹的名字中有个村字,别人叫他“村长”,王万昌要避讳。这个规矩,王万昌懂,读过老书的人都懂。
既然领导同意了自己的请求,王万昌也就不好再待在这里参会了。他提出了回家的要求,唐三赖也同意了。王万昌到张大胡子那里,去要回刚才交的用作中餐伙食的半斤米,张大胡子边用升子量米,边说道:“你说,你家那么有钱,这八两米也舍不得。”王万昌回应道:“犁耨是犁耨,耙耨是耙耨。”
正当王万昌推着他那到处都响的破单车走到乡政府门口时,唐三赖喊住了他,追了上来,说道:“磨山坳的事还仰仗你呢。这村长你不想当,那也得有人当呀!你觉得张浩子怎么样?”“谁?”“你们一甲的张浩子。”王万昌虽然看不上张浩子,但看在同为一个山坳人的分子上,也不好说坏话了,说道:“还可以吧。”唐三赖说道:“那好,既然你也同意,那你顺便把他叫过来。”王万昌没想到老麻雀被的刚出窝的小麻雀耍了,也没有其他办法,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当晚,张浩子没有回家,跟当年一样,和唐三赖睡在一张床上。不过这次睡的是好长好长的通铺。
唐三赖记起那年在清水坪的事情来,当年张浩子在一家毛边纸作坊当学徒。唐三赖也是想学来着,只是戒不了去找女人的毛病,没学成。唐三赖问道:“你还在做那种纸吗?”“不做了。”“为什么?”“长风有一家造黄草纸的厂子,做得快,做出来的纸又细得很,价钱还便宜。不做了,一年做几晒垫自己家里用。那年过年你在哪里过的,从金家台出去后的那年?”“清水坪。张大胡子你叫什么?”“铁叔。”“他清楚。”“我们磨山坳分成几个村。”“两个。”“金家台一个?”“嗯。你说这金家台的村长给谁?”“我也说不好。其他人我不熟悉,就熟悉我凯叔。”“谁?”“张十六你应该认识,他爷。”“哦,记起来了。不能给他,日本人在的那年,我给他家做了事,他不但不给工钱不说,还唆狗来咬我。你凯叔做事太狠毒,我都做不出。”“那其他人我也不太清楚了。要不给成子,只是你不喜欢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你要喜欢他,还问这事吗?”“就是。我就是被他堂客赶出金家台的,金家台又不姓刘,也不姓成,她凭什么赶我。”“他堂客是谁?是不是刘伟的姐姐。”“不是姐姐,是姑姑。”“哦!对。刘伟那小屁孩厉害,亡命得很。”“不怕他,现在我们是政府的人,怕他亡命。他要亡命,我就叫他冇命!”“我们刚才讲什么事来着?”“金家台村长给谁。”“金家台你比我还熟些。”“金家台去参加学习的是哪一个?”“还能哪一个!胡亮。”“胡亮和你有过节?”“和我没有,和凯叔。”“什么事?”“他把十六的堂客给抢了。”“啊!还有这种事呀!真有这种事?”“真的。”“说说。”
张浩子说道:“十六原来那堂客是对河莲塘的。”“现在莲塘应当属于金石镇吧。”“你去过莲塘?”“我老家就是莲塘的,你不记得了呀!我家住在靠下湾保的河边。在县里的时候,他们问我愿意去哪里,我是想回金石的,那里没有空位子。十六的堂客姓什么?”“姓文。”“那在西坡这边。欸!不是有个姓文嫁给了郭玉明吗?”“那是另外一档子事。”“他们说她家里好有钱的。”“谁?你是说那个吧,文娟家里不富裕。”“你继续讲。”“吴方明一家人不是被日本人打死了嘛。吴家田就交给了凯叔来做……”“慢点!我记起来了。张丰凯和日本人有联系,把粮食都给了日本人。”“不会吧!”“真的。我记得一清二楚。”“那也不要紧,现在都改朝换代了,谁还抓汉奸呀!”“你怎么知道不抓汉奸了,也不是不抓,主要是没工夫。我问过首长,他说要抓那些和新政府作对的人。”“你是怕你自己的那些事被他们晓得吧。”“我怕什么,我都学习过了,那都是旧社会留给我们的伤疤。汉奸就不同了,多少人记着这事呀,是一笔赖不脱的老账。”“什么老账不老账,他是我凯叔。”“那就不讲这个了,你继续讲那事。”“你不打岔了。”“好。”
“吴家的丧事是我凯叔料理的,晓得吴家在长风镇还有个亲戚。凯叔找到他,给了他一笔钱,和他说好了,把吴家田转给了凯叔。王万昌不认,说是无主田土归保里面。两人闹了两三年……”“这个我晓得,你捡紧要的讲。”“也就是十六结婚的第二年。王万昌派人把凯叔抓到了东乡,派人把他家的谷子挑走了,把房子也拆了。这文娟过不惯穷日子就回家了。”“她回家没好久,我就看见胡亮经常往那边去。去年,哦,今年年初,文娟就住到胡亮家来了。”“胡亮家也不富裕,就两间屋。”“总比现在的凯叔家总好些唦。”“现在吴家田不是归李家了吗,怎么回事?”“王万昌要在我们那里修池塘,公家没有钱,就把吴家田卖了。”“哦。”“你知道他为什么修池塘吗?他想把一甲的那几块公家田买下来。他买下来后也得修池塘,买之前先修,就不用自己掏钱了。”“这样的呀!”“不过最后还是没买成,年初想买。听说你们要打过来,怕了。”
两人聊了很多事,慢慢的有了倦意睡了。这一夜,唐三赖睡得很安稳,因此第二天早晨很早就醒来了。也没什么事,一直躺在床上。他又想起了金家台村长的事,脑子里灵光乍现,唐三赖发现就应该让张丰凯当金家台的村长才对,让他去掣肘胡亮组织起来的贫雇农协会,那金家台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把张浩子叫醒来,说道:“我想了好久,就按你说的,让你凯叔当金家台的村长。”张浩子出去方便了回来,坐回床头说道:“怎么弄?他们都说要成子当。”“有办法,选举。”“什么?什么叫选举。”唐三赖连忙给张浩子解释。
那是唐三赖从战俘营学来的办法。也不是学的,从电影里看到的:两个人坐在那里,上来的人向他们身后的碗里投豆子。上了电影的办法当然是好办法,唐三赖要让张浩子,要让乡政府干部、干事都明白这一点,为以后乡村建设找到新路,为后世留下他唐三赖的思想、方法和功德。所以,早饭后,唐三赖召集开会了。因为要去催公粮,会议很短,只讲了要在金家台选举村长的事,他说:“这件事意义重大,请大家做好各种准备,主要是思想准备。催粮回来吃了晚饭就去牛头岘选村长。”为什么是吃完晚饭才去?唐三赖记得电影里也是晚上,他认为这事就得晚上干。
张丰凯原来并不想打酒,张浩子跟他说道:“你看,我鱼都给你拿来了。唐乡长说话就过来,也不是为别的,就为你当村长的事。”“村长我当不了,有成子呢。”
张浩子想起刚才在唐三赖办公室的情景来。中午饭后,唐三赖让张浩子把成子叫到他办公室,同成子说:“乡政府决定在金家台设一个村公所,你觉得可以吗?”成子说道:“我也不懂,你们都决定了,那就可以。”“是呀!成甲长就是会说话。我告诉你吧,也不只是金家台,四甲,还有二甲、三甲合并过来,以后就叫金家台村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谁来当村长。我想在我们四甲里的人选,采取投豆子的办法选举。在老解放区就是这么干的,我看到过。做这个事还得选两个人来,并排坐在那,让人家来投豆子,看谁得的豆子多。你觉得哪两个人合适?”“我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事。”“是呀,要是坐在那里了,又选不起,让人家占了先,多没面子呀!”“也不是面子的事,为了这点子事就和别人争,不好吧!”“对、对,就是这么个理。他们有人提到了你,所以,我叫你过来问问,既然你不愿意和别人争那就不叫你去。这两个人,我打算找一个有钱的,找一个没钱的,由他们两个来争这个村长。没钱的人好找,就是这有钱的人不好找。现在,有钱的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引起政府的注意,不说一定会被正法吧,就算只是时不时被提到,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呀!你说呢,成甲长?”成子说道:“我爷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爷能说话了,恭……”“以前说的。就这事吗?没其他事……”“你先请回吧!”
“成子不参加。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张浩子有些不耐烦地对张丰凯说道。张丰凯仍然将信将疑,不过没妨碍他同意打酒。
酒是张十六去打的,去贺憨头儿子的铺子打的。张十六喝了一口,说道:“今天你这红薯酒不怎么样,有股子霉味。”“才从土里挖出来的红薯,哪有霉味!”“我说有就有,多给二两。”“不就是想多要二两嘛!别说有霉味呀。不说有霉味就给!”张十六嬉笑着说道:“没霉味,没霉味!”
喝了两口酒,张十六觉得有些头晕,看见胡亮背着被子回来,上前一把抓住胡亮:“你把堂客还给我!”张十六的异常举动,把刚学习回来、信心满满的胡亮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说什么?”张十六被吓了一跳,酒吓醒了一半,慌慌张张拐进了小路。
小路经过郭玉明家的后院,张十六经过的时候,郭玉明的小老婆文佳霞正在窗户边剥柚子吃。
柚子退火对文佳霞有好处,而且柚子是从东乡城里头捎回来的,所以,她很高兴。她打开了不常打开的窗户,一边吃着柚子,一边看着晚霞绮丽、秋山秀美,仿佛一切都幻化成了一片看得见、摸不着的浮光一样,叫人流连忘返。
张十六知道这里来了这么个人,多少次华灯初上的时候,他还看到过从这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和映在窗纸上的剪影。今天看见真人了,他躲在树荫下偷偷地看着窗户中的那张脸,就像看到树上通红的桃子一样。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地走出了树荫,慢慢走到窗下,说道:“给我做堂客!你给我做堂客!”
文佳霞不知道谁在说话,朝窗下望去,看见了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白痴。这白痴仰着头,眼睛瞪得很大,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拉得老长口水颤颤巍巍地挂在他的胸前。他伸出双手在向自己靠近,手上还拿着一个只有长工才用的装酒的葫芦。文佳霞不知道他在祈求什么,吓了一跳,连忙蹲了下去,然后偷偷地伸手去关窗户。而那个声音还在房间的角落里回荡:“给我做堂客,你给我做堂客!”这声音使得文佳霞身体发颤、发酸,好像得了什么病一样,很快就要昏厥了。幸亏,一阵狗吠,那声音才没了,变成了骂狗的声音。文佳霞心想:这人,连狗都厌恶。
天大黑后不久,人陆续来了。唐三赖用竹签子扦了扦牙齿,将扦出来的牙缝里的腊肉纤维嚼了嚼吞了下去。
他款步走出张丰凯的棚子,晒谷坪和外面的路上站满了人。有几个人还向他示意问好,唐三赖没有太在意他们,和其中两个人打了招呼,就没再管其他人了。他记得战俘营首长的就是这么做的。他走到屋檐下的桌子旁,站了一会,然后坐在长条凳上。
这是唐三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讲话,他有些木。他想起了在战俘营里看电影的事来。他们军只有他们的团长不肯投降,也就打了两枪,打伤了过来联系的人民军队首长,整个团就都成俘虏了。当时他在猫冬,也不是猫冬,就是尽量不动,捱一天算一天,捱一个时辰算一个时辰。那时候,他老想起田毛头,想起田毛头拿东西给他吃。
唐三赖打了一个噤,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他一遇到事就会想起这个,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会。那个饿呀,饿得都不知道饿了;别说饿不知道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脑袋整天嗡嗡作响。
“唐乡长!唐乡长!”唐三赖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睡眼惺忪望着喊他的张顺生,晃动着脑袋、支支吾吾问道:“什……么?”“可以开始了,人齐了。”“哦!那我说两句。”
“这个……这个,解放了呀,我们穷人就当家做主了。要我们大家做主,那就我们自己选人来当村长,你们说好不好?”听到问话,也不管问什么,张顺生连忙大声喊道:“好!”可惜只有张顺生一个人喊,没人其他跟着他喊,就连王毓英也没有喊,周梅就更加不会喊了。喻仁庆提着马灯过来,用稻草从唐三赖面前马灯里过火。唐三赖说道:“你不晓得用火柴呀!下面要什么马灯,桌子上摆两盏就够了。”喻仁庆只得放下马灯,周梅过来把马灯提了下去。
唐三赖继续他的讲话:“我说话,你们怎么不听呢?我再说一遍。乡亲们!金家台的村民们!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们今天选我们自己的村长了。从古至今有过这样的事情吗?没有。有谁见到过?没谁吧!”
唐三赖稳了稳神,继续说道:“今天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老甲长唐开林,他是有钱人的代表。因为他现在还在县城,暂时由杨开可代替。杨开可人呢?上来!说好的,黄克俭负责杨开可的,他自己都没看到人……”杨开可走上来说道:“我不是有钱人。”“知道你不是有钱人,让你替你老东家坐一下。上次你家桃花那事……”“好!我坐一下。”杨开可打断唐三赖的话说道。
唐三赖等杨开可坐下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就是穷人的代表,这个……这个张丰凯。张丰凯我们都熟悉吧,二甲可能有人不晓得他,那他那个蠢包仔张十六没人不晓得吧。”“晓得!都晓得,快点开始吧!”下面有人喊道。唐三赖摇了摇手,他这个摇手动作也是从哪个那里学来的,很有范,唐三赖继续说道:“张丰凯、张家人为我们大家谋过的福呀!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吗?远的不说,就说曹长庚屋前那口井,要不是他说,在那里挖,能挖出这么好的水吗?”
王友才站起来说道:“这话不对,他好久说过在那里挖井了。是成子提醒,我们几个商量定下的。不能想让他当村长,就乱说话吧。”“王爹,真是的。张伯不是你家近边的人吗?他当了村长对你家没好处?真是的!”“不见得……”王娭毑拉了一下王友才,“你拉我干什么?”王友才也不再坐下,背着手想离开会场。王毓英跑过去劝父亲,这才发现胡亮回来了,是他把王友才劝回会场的。
王友才为什么这样做?道理很简单。王毓英进乡政府的事,引发不少议论,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他想撇清关系,正一正视听。
“那就不说这些了。我告诉你们怎么选村长吧!我们穷人就要投穷人村长的票,有钱人就投富人村长的票。知道了吗?谁要是认为自己是有钱人,那你就投杨开林的票,到时候给你划了地主,你莫来找我。”
见唐三赖没有话说了,张顺生和周梅赶紧发豆子,是张家做种用的豇豆。可是不管张顺生怎么劝说、鼓励,没人上去投豆子。唐三赖叫田毛头投,被翠娥拉住了。最后还是胡亮走了过去。他走到了桌子后面,站了一会,两个碗里都没有投,回头,从张丰凯的棚子里拿出第三个碗来摆好。张顺生过来说道:“你想干什么?只能有两个碗。”胡亮把张顺生拨开,举起第三只碗大声说道:“这碗算成子的,把豆子往这里边放。”大家这一下子清楚了,纷纷上去,按胡亮说的,把豆子放到了第三个碗里。
李禹成、刘健过来看热闹,说自己是学生了,也要投豆子。张顺生不知道还有选举权的限制,也给他俩发了豆子,他们分别把豆子投到了两个空碗里。因为有人给张丰凯投票了,唐三赖立即宣布张丰凯为金家台村的村长。
有人告诉唐三赖:只要有了权,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可以的,没理也是有理的。更何况唐三赖现在有理了:一粒豆子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