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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远亲近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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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张海潮还将有六七天的假期,不出意外就将在聊、平静中度过。姐姐和姐夫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临走时还一直强烈要求弟弟去她家几天。其实去了她家也没什么可以化解聊的活动,唯有打麻将这一项,她家过年好招揽朋友打牌,可张海潮一去难免就落下一个桌霸的名声,他对这种可能的恶劣印象一直极力避免,他得在姐姐村里那些人面前维持住他作为干部端庄正派的形象。城乡结合部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可以到街上逛逛,可以看电影、打游戏,还可以逛街购物,可是在这个尴尬的年龄他还一事成,他懒得出门。姐姐为邀请他列出了很多理由,他又以很多理由回绝,最终他委婉又坚定地拒绝了姐姐姐夫的盛情。姐姐姐夫前脚一走,随后丢下的又是冷清和聊。每每此时,张海潮空落落的内心又希望他们回来再坚持一下,也许他们再坚持一下,自己就会随他们而去,他总是容易在类似的一些事情上徘徊和矛盾。

老家的斜对门相隔不远几家有一户张海潮的初中同学,上学时两人同来同往关系不,后来因为人生轨迹不同,两人天各一方便很少联系。中学之前,同学的父亲善做小买卖,因为头脑灵活常使小诈,家庭条件很是不。可初中毕业之后,同学心神不静好高骛远,先是骑上新买的大摩托城里城外河东河西浪了两年,后来发现同学都进了厂,也就在同学的介绍下进厂当了保安。可他嫌保安工种不好,就又托关系到小厂当了学徒。可是学徒待遇低工作累,他又托人跳到了硫酸厂,硫酸厂工资高福利好,他很满足。

可是,不得不说有些意外就是等到了一些人它才会到来。同学入职才一周,硫酸厂储罐倾倒,别人都有惊险,唯独同学没能逃掉。经过多方抢救,虽然人命得以保留,却最终造成了全身93%的烧伤,落下了终身残疾。同学父亲带着他四处求医,花光积蓄后又债台高筑才勉强保住一只眼睛,但丧失了鼻子、耳朵和一只眼睛的同学早已没有了人形。他双手骨质酥脆,手指粘连不能弯曲,成了名副其实的两指动物,就此丧失了基本的劳动能力。时隔一年,同学父亲突发心梗去世,孤儿寡母的拖累又使同学姐姐失掉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婚姻。同学母子没了姐姐家的接济,日子更加艰难,债务的逼迫以及女儿的婚变最终压垮同学母亲,使她患上了精神分裂。三年四场变故,最终打得一个美满家庭三世不得翻身,这是活脱脱现实版的《活着。对于他们的遭遇,有人背后投送以同情,有人也会悄悄议论说成是因果报应。总之,作为同学,张海潮感触最深,这个家庭的变故从同学中学毕业开始,从他不满足于保安的工作开始,从他在硫酸储罐倾倒时没能逃跑开始。

同学的家境自他烧伤以后显然变得比困难的张海潮家还要困难,他家反倒成了张海潮母亲施以怜悯的对象。同学母亲患病后常小便失禁,已没有多少邻居待见,倒是张海潮母亲待她一如既往,因此她常到张海潮家串门。正月初八,她再次在家憋闷不住,七扭八拐串门串到张海潮家,却意外发现张海潮休假在家。

前脚送走同学母亲,后脚自家老人便说一会儿同学肯定来找他。

事实上,初中毕业以后,张海潮进入省重点高中,两人就再没联系过,即便同村,即便两家距离不远,即便曾经要好,即便他出意外。同学出意外后,张海潮高中在读,没去探望,而是全权由母亲代劳,自那,算是彻底断了直接联系。

果然,话音刚落,才闭的木门又咣咣响起,伴随着同学对张海潮名字的呼叫,声若肺疴,混沌不清。张海潮母子只能面面相觑,奈而笑。张海潮还说:“真是活人不经念叨。”老人则催促他去开门。

十年未见,张海潮确实被眼前的同学震惊了,他想,也许在金庸武侠的电视剧里也不会找到如此丑陋之人,什么裘千尺、段延庆、游坦之与之比起丑来都应该避而远之,同学真的太丑了。

同学说刚好晚上到他家一聚,还有几个在外打工的同学也恰好在家,他们倒是常聚,如今碰到张海潮过年在家更是难得。张海潮本欲婉拒,可是说来说去,对方这酒局准备的理由却是充分,就如所有东西都已摆到眼前,只等信手拈来,不容推脱。受邀者也并非只有张海潮一人,还有其他一起上学的同学发小,别人都已应允,如东风已到,万事俱备,张海潮再要拒绝不免有高傲之嫌,便在母亲的圆场下答应下来。

正是过年期间,再困难的家庭也不缺吃食,张海潮便提两瓶白酒上门,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喝酒的饭桌支在同学家主屋的火炕上,是一张老式的东北炕桌。张海潮多年没有到过同学家,却见同学家炕上还是铺着焦黄的东北草席,屋内陈设简单,正对门的墙上是十年前流行的两米多宽的铝合金框大镜子,下面放一条等宽的实木沙发,红棕色老款,北面放两具红棕色箱柜,上面摆放一台咔哒咔哒响着的老式钟表和一台29英寸大背头彩色电视机,这在十年前应该是一台新潮电器。全屋四壁黑灰,是多年生火烟熏所致,唯有屋顶节能灯光线明亮,将那台同样挂在屋顶的三叶电风扇照得连影子都飘渺虚不知去了哪里。

张海潮到时人都已经到齐,全村当时的同学一共六男四女,不久前一名女同学意外离世,还剩九位,如今九人都是天南海北,能聚四位已属不易。几人都是多年不见,为等张海潮,在屋地上嗑瓜子扯闲篇,见等的人到,自然免不了一阵挖苦挤兑。张海潮知道他们中有一个恰是当时早些进厂后来介绍同学当保安的那个,如今人家年年久久坚持下来也成了工段主任,不出意外算是捧起了铁饭碗。另一个和这个被烧伤的同学一样,学生时期不学术,成天除了好美就是鬼混,后来入理发店学了理发,又跟随别人卤过烧鸡,但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能长久。最终结婚后在媳妇的追逼下又找老人啃来一辆国产小车跑起了网约车,如今不瘟不火,日子勉强能过。

同学母亲赶紧拉张海潮炕上就坐,张海潮一边随着老人拉拽一边推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同学更是抓紧拿出香烟,倒上茶水,很是热情,却自道烟好烟,茶好茶,让张海潮勉强将就。另外两个同学一看便是常客,没有客套,粗枝大叶,自然随便,这倒是同学间该有的状态。

张海潮把提的酒随手放到北柜上,同学赶忙拿起打量,说是好酒,今晚一定把这酒喝掉,一滴不留。说着,另外两个同学着手,桌上开始上菜,顷刻间已上四道,看得出全是过年期间自家卤制的熟食,外带一碗醋蒜调制的蘸汁。在主人的招呼下四人很快围坐,在火辣的热炕上开始了难得的一聚。

曾经中学时,村里这几人相当团结,一旦有事,在学校里面就是霸王。同学们上学放学总是一起,在被青纱帐包围的机耕路上同行。他们相约着上学,等待着一起放学。他们曾在晚自习后背书包一起到学校后面的果园里偷苹果,还学小兵张嘎一样在正午时分匍匐着去体育老师家的瓜地里偷瓜。他们曾有几乎相同的童年、少年,如今,他们的道路却已截然不同。

同学再聚,早已不是当年。随着杯酒下肚,几人开始高谈阔论,自吹自擂。开网约车那同学吹别人开奥迪的也在跑网约车,人家跑车不为挣钱,只为工作之外找点乐子,人家车好劲足有时还能吊到妹子,好似别人的成功就是他的荣耀。那个工段主任也吹,吹他怎么不把厂长副厂长放在眼里,吹他怎么耀武扬威指挥工人,吹别人怎么在他面前低三下四逢迎巴结。就连生活最悲惨的烧伤同学也吹,不知他是已经忘却了生活的疾苦,还是已经被生活摧残到麻木,竟然也毫不为羞,又吹又擂。他吹医院的科室主任和他关系有多好,他所住医院医疗技术有多牛,侃侃而谈,极尽所能。张海潮也吹,吹垄断企业有多好,自己在单位影响力有多大,权力高峰时候有多红,他甚至编出一些莫须有的前途安到自己身上,只为觉得比别人高出一等,换来别人的崇拜和吹捧,他洋洋得意,得意忘形。

同学小聚,抒发胸臆,第二天酒醒却都不得不收起虚伪,重新回到各自生活的本位。只有这烧伤同学不同,他把酒桌听来的故事吸收加工,当成吹牛的资本讲述出去,在不同的场合继续吹继续擂,把同学的事当成自己可以炫耀的资本。后来张海潮知道,他只顾啃着皇粮,吃着救济,早已放弃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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