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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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的忙碌绝不仅此,本来就紧张的时间还会被不断地挤进插曲。
这天午后,张海潮趁着天气阴沉没有阳光去距离学校二里路远的餐馆定位置。毕业季,订座计划要赶早。刚出北门,就被大门不远处马路边缓缓停靠的一辆奥迪A6吸引,车上随之下来的中年男人气质非凡,一刹那,他被他的儒雅所感染。四十岁左右,高矮胖瘦中等身材,坐下奥迪,自信沉稳,风度翩翩,不是成功男人的标准模板又是什么?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儒将”一词,并将自己将来的形象与面前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联系在了一起。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声音传进张海潮耳中,这音色这语速恰到好处,使人听起来甚是舒服。
“对啊。”
“是这样,前面不远,海岛湾公寓二期有一个售楼处,我需要找一个人帮忙去排一晚上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问一下身边有没有同学愿意抽出一晚上时间?”
张海潮稍加思索,班里有一位陕西来的同学,条件比自己还要艰苦,大学四年都没见那哥们儿买过衣服,可以把这个活儿介绍给他,如果报酬不,当然自己干也可以,能给一百块他就自己干。打定主意,便问:“一晚上多少钱?”
“五百?”
“只管排队?有没有其他的活儿?”这是非常高的工价,虽然故作镇定,他仍难掩惊讶,要知道自己去饭店当过服务员,一天到晚一会儿不歇十几个小时,腿几乎被累断,才能拿到五十块的报酬。即便如此,还是有同学争着去干。有钱人的生活都飘在天上?他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这绝不是简单地用出手大方能形容的。他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再拔高了三个层次。
“没有活儿,只需要排队,下午吃完饭过去,排到明天早晨八点就可以。”
“呃……”
“有人的话可以先付二百定金。”
“可以,我帮你找一个,找不到的话就我去。到那里找谁?”
“吃完饭等在这里就可以,我安排车过来接,然后把人送过去。”
说完,张海潮接过押金,两人互留联系方式,各自离去。一路上,张海潮时不时摸摸兜里实实在在的两张百元大钞,确认过它们的存在,回忆着别人掏钱时毫不在意的样子,兴奋转为困惑,困惑转为羡慕,羡慕转为激动,他想,原来有钱人不光是老家那些矿老板大腹便便的样子,他们居然也可以这样的优雅。他开始放弃了模仿电视上某明星社会大哥般的步态,转而走起了儒雅的路线。
早早吃过下午饭张海潮就联系了对方,对方却并不着急,告诉他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大约在将近七点的时候才又有一个人联系了张海潮并接他过去排队。
张海潮第一次接触售楼处,它藏在一片树林里,大厅的玻璃门敞开着,两盆一人多高的观赏竹摆在门口两侧,一个礼仪小姐装扮的工作人员在门外负责一般的招待。他们到时,外面宽阔的场地上已经长长地摆放了一列塑料板凳,而前面三个已经有人稳如泰山般地坐在了那里。送他的人让他安坐,自己则进去大厅里探视一番,然后出来略加关心地告诉他晚上冷了可以打电话、第二天早饭有人会顺路带来,还问他早饭想吃什么等等才告别离去。
排位靠前,张海潮居然很有经济头脑地想到了占座,随即他空出三个,自己坐到了7号座上。几乎就在占座计划生出的同时,他心里盘旋出一道小学生都会的算术,乘法,四个座,四五两千。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愿,第二天早晨他将有两千块的进账。他曾抱怨自己头脑不够灵活,从来没有做买卖的天赋,却不想临近毕业能有飞来横财,一切全靠上天的照顾。假如两千入账,将会……漫漫长夜,兴奋的张海潮抄起心中画笔,开始为自己的两千块摩画未来。
夜幕降临,队伍渐长,中途两个人曾试图装傻充愣堂而皇之地侵占到张海潮的前面,都被他以此座有人为由给支走了。空气中悬起细小的水滴,潮湿得有些瘆人的海风使排队的人都蜷缩了起来,人群渐静,再波澜。可张海潮却并没有倦意,他给自己画的饼够大,大得使人亢奋。沿着这条大饼的成饼之路他给自己设计了生活图景,不用问,前景美好,未来可期。可是,突生的卖座计划并不顺利,不管他给后续队伍发出怎样的暗示,都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一丁点要购买的意愿,他急。相反,后面的人除了自顾打盹儿的,便是一个人聊微信的,偶尔一两个人冒出一两句自言自语便是队伍里能听到的唯一声音。张海潮听到有人说这里的房价一万五,他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两千块在将来买房的宏大计划中着实是杯水车薪,靠怎样的收入才能在这里买到一套自己的房子呢?攒钱,要到什么时候?老人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十年?还是二十年?如此算来,房子尚且困难,他梦想的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别墅呢?没有房,结婚更是问题。他又急。晚上十一点,张海潮哄过女朋友睡下后仍睡意,他思虑万千,心乱如麻。
清晨,买房排号的队伍被露水打了,如死一般沉寂。张海潮的座没卖出去,内心焦急,毫倦意。终于等到5点半时,一个学生模样的同龄男子咬着煎饼提着豆浆匆匆赶来,轻车熟路地经过简单交涉便不费吹灰之力地以一百元的价格买走了张海潮屁股下面的座位。两人同校,男生低他两级。他后来告诉张海潮他也是帮人排号的,但他没有说排一晚上的报酬,张海潮也讳疾忌医般地没有问,但傻子都知道人家利肯定不会起早。他还告诉张海潮,他是在网吧跟同学打了一晚上游戏后才赶早而来撞撞运气买个座号,如果买不到,顶多背弃这不能称为职业的职业道德,大不了退还押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张海潮因此知道这个男生已是投机的“惯犯”,自己还在为占座换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家早就料想到了他的前面。至此,张海潮两千元的美梦被男生寥寥数语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