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往
邵亦峰感激地说,“叶懂谢谢你,我也知道我这样来麻烦您不太合适,甚至还有可能让您为难,但我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儿,见叶仲勋示意他继续之后才用颇为悲凉的口吻慢慢讲述起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叶懂,雅典奥运之后我被不少人称谓盲人圈里的富翁,如果我的家庭不经历那场变故的话,我想我还的确符合这样的称呼。可现在我每次听到别人这样说就会觉得特别讽刺特别可笑!”
叶仲勋轻轻地抿了口茶,轻叹一声道,“这么说,你现在的经济状况很拮据,而你家庭的突变是导致你现状的主要因素?”
“可以这么说吧!”邵亦峰说着猛喝了口茶,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说道,“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家纺商人,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创办了一家家纺加工厂,因此,我们家的生活条件还算比较优越。在我的记忆中,虽然我的眼睛患有视神经萎缩,但爸爸妈妈一直都很爱我,家里还有个可爱的弟弟,童年的岁月可谓是其乐融融。”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再次猛喝一口茶继续道,“然而,随着我爸爸家纺厂的效益越来越好,随着我们一家人都住到了城里的豪华公寓,家里的烦恼却日见增多。大概从我上中学时开始,我发觉爸爸不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妈妈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后来我意中听到他们吵架才知道原来是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而我的弟弟有一次竟然哭着对我说他亲眼看到有个女人来找妈妈,让她和爸爸离婚。”
叶仲勋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然而邵亦峰更加沉重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我那时候就有点恨我的父亲,恨他破坏了家庭的美好,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口袋里的钱越多,他的赌性就越来越大,以前他只是偶尔和朋友打打麻将,后来竟在朋友的介绍下经常光顾赌场,澳门回归后,他更是肆忌惮地经常找各种理由和朋友带着小秘书去澳门赌场豪赌。而我那时已经开始训练,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竟然没有发觉父亲的心思已经由家纺厂转移到了赌场甚至夜总会。直到03年的秋天,当我捧着几枚在宁都全运会上获得的金牌兴致勃勃的准备回家报喜时,却接到了家中亲戚急急火火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亲戚告诉了我让我至今都不愿相信的三个噩耗,那就是我的父亲不但在三个月前被一个操着台湾口音的女人骗取了几百万,而且我们家的纺织厂因为父亲的疏于管理已经有些人心散漫,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了许多硬件设施老化都没人过问,以至于仓库由于电线老化而引起了一场严重的火灾,整个厂房都在一夜间完全化为了灰烬。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我的父亲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竟然跳楼自杀了。”
邵亦峰说到这里语气中竟带了些哭腔,而他身旁的叶仲勋早已惊愕不已,他立刻掏出了一张纸巾递给他说道,“小邵,你真不容易,小小年纪竟然承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我真是很难想象那段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邵亦峰擦了擦眼眶亲了亲嗓子又喝了口茶,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我是怀着极度痛苦的心情连夜赶回老家的,可回去之后发现家里的情况比我预想的更加糟糕,我弟弟因为亲眼看到父亲跳楼的那一幕还有些惊魂未定,而我的母亲则由于难以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精神失常了。更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家门口还围着一帮要债的工人和供货商。”
“天那,这么重的担子全都落在你这个还在读书的孩子身上了?”叶仲勋颇为震惊地道,“后来你是怎么样一一解决这些问题的?”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也很难想出解决方案。”邵亦峰继续说道,“可发生这样丢人的事情,我的虚荣心促使我不愿向媒体或者残联等机构求助。情急之下,我只得给我一个远在深圳的发小打了电话,他听说了我的遭遇后当时就从深圳赶回了滨海,因为他的母亲是当地家纺厂的一线工人,他对一些细节比我了解许多,因此我们两个老盲就开始合计如何与工人交涉,如何与供货商谈判。安抚了这些人之后,我们又着手办了父亲的葬礼,因为父亲欠下的债务实在太多,我们又商量着把家里的房子和车子都卖掉,然后又把母亲送去了精神病院。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的朋友才离开,而我因为还欠一百万左右的债务,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04年的雅典残奥会上,所以事情办完之后就回到了运动队。”
“太不容易了,不过幸好还有个朋友帮忙,不然我真是很难想象你一个人怎么挺得过来。”叶仲勋说着突然赞道,“你那个朋友也是个难得的好人啊,一般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很多人可能都会落井下石或者尽量避之。”
“我这朋友人品绝对没得说,他现在也在手道,有机会我介绍他和您认识。”邵亦峰道。
“好的。”叶仲勋说着又问道,“那你母亲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你这几年一定过的很苦吧!”
“我母亲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精神恢复了正常,如今住在市郊的一所老房子里。但却换上了重度抑郁症,现在每个月必须要服用一千多块的进口药才能基本控制。而我虽然在雅典残奥会不负众望的拿到了百米冠军,但所有的奖金都用来替父亲还债还不够,幸好我05、06年又先后两次参加了世界大赛并夺得了冠军,才基本把这些债务还清。”
“那你们家现在的经济来源都要靠你了。”叶仲勋同情地说。
“前面几年因为我每年都有奖金,还债之后还能勉强周转得过来。”邵亦峰说,“所以我弟弟高中毕业后要辍学出来打工都被我阻止了,因为我觉得他还没有完全从父亲自杀的事情中释怀,怕过早让他走上社会容易走极端。然而今年,家里的老底已经完全用光了,本来我想云南运动会我应该还能挣个二三十万,用这些钱养活母亲和弟弟绝对没问题,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我竟然在比赛时意外摔伤了,连北京残奥会也去不了了。”他说到这里便悲伤地垂下了头。
叶仲勋闻言,连声叹气,“所以你选择来手道上班,为了挣更多的钱你就接了私活。”
邵亦峰神色黯然地继续道,“本来这些工资我省吃俭用,给我妈妈付个药费也勉强过得去,可弟弟还需要学费,而我因为太想赚钱,在今年的五月还向运动队的一个好友借了10万块钱跟着他炒股,但是我朋友虽然水平很高,可我离开运动队之后却因为心态不好,又掌握不好买卖时机而没有赚到钱,前段时间他说我这样的人适合买大盘股捂在手中慢慢涨,于是我听了他的话就以48.5元的高价买了两千多股的中石油,结果现在已经全被套牢了。所以,我最近心里很乱,有几个顾客问我能否出诊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叶仲勋轻轻的抚着邵亦峰的头,既同情又痛心地道,“小邵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昨天当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你走人,可现在我却做不到了。听到你的这些坎坷经历我心里也很难过。虽然你这次严重违反了公司的纪律,但我却没法让自己处罚你,想到你经历这么多辛酸的往事,我也想为你尽一份微薄之力。只是希望你以后考虑问题要再成熟些。男人嘛,凡是要以大局为重,才不容易误入歧途。”
“谢谢叶懂!”邵亦峰听了叶仲勋的话眼睛又有点湿润了。
“不要谢我。”叶仲勋说着严肃起来,“首先你必须保证以后绝对不能犯类似的误,另外我希望你往后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周全,比如说确实有很多人在股市里赚到了钱,可你必须要搞清楚自己是不是那块材料,你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了,做任何选择都要理智一点才好。还有,我知道离开运动队对你打击相当大,甚至比几年前家庭遭受突变时更让你迷茫,但你要相信人只要心里亮着灯,脚下就一定会有路。我更相信一个能从逆境中勇敢走出来的人将来一定能成为生活中的强者,我觉得你有这个潜力,也希望你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但你自己不要泄气,更不要再去做那些投机取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