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没用的事情”

说来可笑，骆飞十六岁了，却从来都没有洗过碗，在家里他只是看妈妈洗过。记得小时候他曾经很想帮妈妈洗碗，但是都被妈妈拒绝了，妈妈慈爱地对他说：“乖儿子，你赶紧去学习，洗碗能让你考上名牌大学吗？不能，所以咱们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用的事情上。”没想到现在这种“没用的事情”却是骆飞眼下生存首先要面对的事情。

尽管如此，骆飞也并不慌张，他可是带着队伍打败过地狱火焰王的人，还能栽在洗碗这件区区小事上？他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站在一排不锈钢的方形洗碗池前，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工作环境。他面前有一排三个洗碗池，洗碗池上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残破的标志牌，上面标示着洗碗的四个步骤：一刷、二洗、三清、四消毒。第一个水池旁放着刷子和洗洁精，想必是用来刷洗的餐具的，第二个水池旁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可能是用来冲洗餐具上的洗洁精的，第三个水池旁边挂着几条干净的布巾，估计是用来擦拭餐具上的水珠的。水池旁边不远的地方还立着几个大大的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干净的餐具，不用说，那必然就是用来消毒的消毒碗柜了。

这一圈观察下来，骆飞觉得自己对洗碗这件事已经有数了。

中午，餐厅开餐了，不一会儿一辆摞满了脏盘子的收餐车便推到了骆飞面前。

骆飞小心翼翼地从收餐车上拿下来一个盘子看了看，盘子上都是油渍，他拿到第一个水池前，用刷子把盘子的周身刷了一遍，“应该放些洗洁精了，”他想，但是他并不知道该放多少，于是试探着轻轻地压了一下洗洁精桶上的压头，挤出黄豆粒那么大的一滴洗洁精托在掌心，然后他用一根手指搓了搓那滴洗洁精，黏黏的，滑滑的，还起了一些小泡沫，手感和洗发水差不多，他来了灵感，得出结论：洗碗就和洗头一样！他又挤出一些洗洁精抹在盘子上，正面背面来来回回地反复搓洗，直到起了很多泡沫才打开水龙头用清水冲洗干净。

第一个盘子洗好了，这是骆飞人生中洗的第一个盘子。他把盘子拿在手里，在阳光底下细细地欣赏，盘子洁白如新，看起来亮闪闪的。他感觉非常满意，兴致盎然地到收餐车上又拿起一个盘子，回到水池前，继续先刷洗，再挤上洗洁精，翻来覆去地搓，然后冲洗干净，摞在第一个盘子上。不一会儿，他就洗了好几个盘子，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大妈又推来了一辆收餐车，和之前的收餐车一样，上面摞满了脏兮兮的盘子和碗筷。大妈把她手里的推车停在一边，问骆飞：“你这车上的餐具怎么还没弄下来啊？这么半天你都在干什么？”

“我在洗盘子呀，”骆飞一边细致地搓洗盘子，一边说：“你看！”他骄傲地指了指自己刚洗干净的几个盘子。

“什么？”大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几个盘子说：“这么半天就洗了这么几个盘子吗？弟弟啊，你是新来的吧，你这样一点一点地搓要洗到什么时候呀？”

“啊？不……不是这样洗吗……”骆飞一脸困惑地看着大妈，有些害羞地问：“那……那要怎样洗？”

大妈叹了口气，摇着脑袋把前一辆收餐车推到靠近水池的地方，麻利地撸起袖子，说：“来，你好好看着。”说完她先把三个水池的下水口统统塞住，拧开水龙头，一边哗哗哗地放水，一边说：“你看，要先这样，蓄上水，然后把餐具搬下来，泡进水里。”她从收餐车上搬了一摞盘子放进水池里，骆飞也赶紧帮忙又搬了一摞碗筷放进水池里。水池里差不多放满了餐具的时候，大妈关上了水龙头，狠狠地连续挤压了几下洗洁精桶上的压头，几大团洗洁精扑通扑通地相继掉进蓄水池里，大妈说：“喏，就像这样，把洗洁精挤到水里，再搅一搅。”大妈一边说一边搅，一眨眼的功夫水池里就被一大团泡沫覆盖住了，她从泡沫里拽出一个盘子，正门刷两圈，背面刷两圈，几秒钟就刷好了一个盘子，放进了第二个清水池，“刷好后放这边，”她抬头看了一眼骆飞，指着第二个水池说：“这个水池里的水要放多一点才涮得干净。在第二个水池里涮完之后，再放到第三个水池子里涮第二遍，两遍之后就可以擦干摞起来了。”大妈说话间手上就已经刷了好几个盘子放在第二个水池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骆飞这下看明白了，他一个一个的刷，是“单体技能”，而大妈用的是“群体技能”一池子一池子的刷，这样的确是更加有效率。

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之后，洗碗真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骆飞很快就上手了，并顺利地完成了中午的工作。下午两点钟左右，最后一桌客人离开，餐厅闭餐，饥肠辘辘的骆飞在打扫完餐区之后，终于等到了吃工作餐的机会。

有工作人员从后厨端出几个银色的大盆，一字排开，摆在墙边的桌子上，其他工作人员已经拿着自己的饭盆开始陆陆续续地排队盛饭了。骆飞从碗架上挑了一个大碗，混在人群里，先盛了两铲米饭，然后来到几大盆菜前面。这是一顿他期盼已久的午餐，从早上便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股隐秘的味道，此时此刻就在他面前。他仔细端详着每一个盆里的菜，这些菜看起来很普通，绿色的素菜大概是素炒空心菜，还有一个应该是茄子肉末，另外几个他也叫不上名字，其中有一个从食材上讲，大概就是青椒蒜苗木耳和肉混炒在一起，但是看起来味道却非常不。骆飞果断地盛了一大勺到自己的碗里，端到一个洒满阳光的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骆飞觉得这顿午饭简直太好吃了！说实话，很多年了，他在家里鸡鸭鱼肉天天吃，却一直都食不知味，没想到在这里，一顿简简单单的工作餐却让他体会到了饭菜真正的美好……就好像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吃到了一顿真正的饭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