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全新的城市

骆飞痴痴地躺在清香柔软的草地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站起身来，打算在这个崭新的城市里四处走走看看。他来到路边的公交车站台前，随便地登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在车厢里，透过车窗浏览着这座他第一次涉足的城市。

这里也是一个现代化的都市，气候温暖潮湿，植被茂密。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随处都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有的粗壮、有的细高、还有的还开着花，红的、粉的、蓝的、紫的，各有各的姿色。行道树忽明忽暗地透射出一缕缕阳光，在路面上、墙壁上、树干上和行人的身上洒下了一片片深深浅浅的树影……不得不说，大自然赋予这里的气候和植被与干燥寒冷的北方截然不同。

但是没过多久，骆飞就发现，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建筑和北方城市里的差不多——方方正正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四通八达的立交桥、纵横交的柏油路、人口密集的市场和住宅小区、街边的弄堂里有一排排的小门脸、气派的商业区里有一家家的品牌连锁店和大型超市……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一路看下来，却觉得很多地方并不陌生。街边的空地上和花园里的健身器材都大同小异，阴凉处随处可见中老年人在跳着似曾相识的广场舞，还有到处张贴的广告宣传画，很多也都是同一品牌的产品……路上的汽车样子更是没有什么差别，至于交通状况，在这个城市里也一样，人们都遵从着一个固定的作息，在工作日往返于几个固定的地点之间，就像潮汐一般，一些热门路段会在固定的时间里被一齐涌现出来的人们堵得水泄不通，而在另一个时段却又空一人……相隔几千里，坐落在完全不同的地方，有着完全不同的名字、历史和自然环境的两座现代化城市中，流淌着的却是人们大同小异的生活状况。

骆飞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面的城市，心中不免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唯有偶尔从眼前划过的几座零零星星的古建筑，极不协调地向世人诉说着这里曾经与众不同的样子。他在某一站下了车，悠闲地走进一个桂花飘香的街边花园。翠绿的草地上，呀呀学步的小孩儿晃晃悠悠地拉着老人的手指；弯弯曲曲的小径上，一对年轻的情侣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嬉闹着走过；粗大的榕树底下，几个花甲老人在彩色鲜艳的健身器材上一边运动一边聊天……整个花园干净整洁，想必是有人每日精心打理。

中午的时候，骆飞觉得有点儿饿了，他离开花园，坐上公交车，随便来到了一个商业区。他早就发现了，几乎在每个城市里都会有几个这样的商业区，它们都有着基本相同的模式组合：广场、幕墙、橱窗、气派的主体大楼、一层又一层的品牌商铺——XX超市、XX影院、以及各种档次的XX连锁餐厅……

骆飞在商业区里兜兜转转地看了一圈之后，走进了一家不用排队等位的小餐馆。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除了早上在火车上喝了一杯温水之外，他还什么都没有吃过，现在他的肚子里早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他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翻开菜单点了一个没听过的菜，再配上一碗白米饭。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了，品质不，味道也出乎意料的好，只是白米饭用又小又浅的棕色陶碗盛着，分量少了些，他又问服务员添了一碗才勉强吃饱。

骆飞擦擦嘴，在餐厅里继续坐着，坐着……该去哪儿呢？他开始觉得聊。

“不如出去走走吧。”他这样想着，掏出钱包买单，然后走出餐厅，漫目的地在人群中，走着，走着……该去哪儿呢？他仍旧感到聊。

他不饿了，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于是随着人群毫知觉地走着，向前，拐弯，向下，再拐弯……人群把他带进了地铁，他买了票，坐上了一辆呼啸而至的列车，然后疾驰的地铁列车带着他，在这座城市的地下转来转去，一圈又一圈，转来转去……

地铁车厢里的人群分散在不同的站点下车，然后每个站点又都有新的人群上车，车厢里的人一会儿多，一会儿少。人们大都低头盯着手机，只有骆飞目光茫然地看着人群。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在哪站下车，于是就那样坐在车厢里，随着地铁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呆呆地看着人们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几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上了车，不一会儿又热热闹闹地下去了，淹没在人海中不知去向。

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窃窃私语，来来往往。有人从骆飞的身边匆匆走过，有人在他身旁短暂停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他，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他。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又想要做什么？有没有正在被谁强烈地牵挂着、心疼着、寻找着？

他明明坐在人群中间，却感到自己比的孤独，这和他第一次进入游戏世界的感觉完全不同。

骆飞在地铁上坐了很长时间，他两眼神地看着车厢对面的电子屏幕。电子屏幕上一圈又一圈地循环播放着广告，名包、名鞋、名跑车、名师、名校、名小区……他眼睛的余光里，车窗外面一截明亮的站台跟着一截黑暗的隧道、一截黑暗的隧道接着一截明亮的站台，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反反复复，休止地交替着——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迷茫的原点——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禁锢他多年的桎梏牢笼，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崭新的城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仍旧感受到了同样的空白和同样的空虚？

一片漆黑的暗潮开始在他周围涌动，渐渐淹没了他的膝盖，淹没了他的腰腹，淹没了他的肩颈……使他有一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孤身在漆黑的夜里行走，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而他却手寸铁，束手策……他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一种抑制不住的，快要窒息了的感觉像潮水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来来回回地涌动……

“不！”他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深深地呼吸，然后走到地铁车厢的门口，一只手握紧扶杆，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看着车门玻璃上映出的那张煞白的脸，心想：“下车，去找一个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