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云疏火急火燎地赶在音律课之前抄完书,递交给方由汜时,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手飘过去。
方由汜伸出双手接过,沈云疏探究的眼神在他手上流转。几乎是一寸寸挪过去,终是在左手大拇指处见得一块米粒大小凹陷。
方由汜摊在桌上细细翻看,挑剔之言脱口而出:“可真是写得一手烂字。”
沈云疏打定主意不与他争执,只欲早日了结这恩怨,闻言只当未闻。
刺耳之言未得到反驳,方由汜诧异地抬眼向着沈云疏望去。沈云疏站在身旁,徐徐点头,一脸赞同。
方由汜盯着沈云疏,继续说道:“笔迹过于潦草了。”
沈云疏深吸一口气,思及他手上的小伤疤,按捺住一涌而上的懆急,淡声答道:“抱歉。”
不过一日未见,她竟已通晓忍耐之道,方由汜抬指在书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继续出言相激:“墨有些洇开了。”
沈云疏并不同寻常女子般娇小玲珑,她身材高挑,自小习武,平日里瞧不大出来,冷脸的时候是有些锋利的。
几乎在方由汜话音落下的一瞬,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了。沈云疏一改和气的姿态,一张脸冷了下来。
沈云疏情绪起伏得厉害,这人莫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不愿与他起争执莫不是以为自己怕了他不成?
“十遍抄完便是,其余干卿何事?”沈云疏冷冷甩下一言,径直离去,忽略了身后方由汜夹杂笑意的眼神。
坐在身后的程岱渊问道:“何必硬要令她气恼?”
方由汜整理着摊在桌上的宣纸,轻声回道:“她本不是这等谨小慎微的模样。”
“你前些日子还欲规整她的言行,望她谨言慎行,如今她倒是谨言慎行了,你如何又不乐意了?”
“我……”
“你是希望她在别人面前谨言慎行,在你面前百无禁忌吧。”
方由汜由衷地认为程岱渊来日当执掌刑狱,他总能看透人心。
方由汜忽然想起母亲在世时,偶尔会抱起幼小的自己,展开闺中密友寄来的书信,挑选一些段落念给自己听,一个有些张扬肆意的小姑娘从一封封信中跃然于眼前。母亲会指着他左手上的伤疤告诉他,这个疤就是小姑娘的杰作。
终日缠绵病榻的母亲终是撒手人寰,小姑娘也再没了音信。
有些人的离去是天人永隔,有些人的消失是了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