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接过酒壶,他克制地浅浅抿了一口——大概就是酒气若有似无地沾了沾嘴唇的程度。
然后他把酒壶还给许彦:“我没想过这些,就是喜欢而已。”
“许二哥,你们这么闷可不好做生意哟。”他笑眯眯地说。
许大哥就许大哥,小二哥就小二哥,许二哥是个什么玩意儿?
发觉他是在拿自己逗闷子,许彦一巴掌呼在他背上。
他大抵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看着跟中年文士一般的手轻飘飘地一掌拍下来,竟活似有人拎着锤头抡圆了胳膊给了卓潇一下,差点把他给锤进火盆里。
“你小子瞎操什么闲心。”一把揪住往下倒的卓潇,他又灌了一口酒,呛得咳嗽了两下,“高老板哪儿是做生意的料,就连这客栈也不晓得是打哪儿搞来的。”
“你没事儿别去她眼跟前胡晃,小心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吓人?”卓潇眨眨眼,带着点试探问:“所以她到底做的什么营生?总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吧?”
“江洋大盗?”许彦嗤笑一声,却没回答,“行了,不该问的甭瞎打听。”
“你是个好人,好人来什么江湖,快快回你该在的地方去吧。”他咕哝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到了。
他抱着酒壶睡了过去。
卓潇一哂。
这醉鬼。
许彦语焉不详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但不知为何,他却并不如何害怕,只是有点好奇。
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怎么说,她会在那种境地下搭救他,总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卓潇从小随家人各处行走,别的本事没学下什么,却是实打实地练出了一双毒辣的眼睛,寻常人的心思性情所求所愿他一眼就能看个分明——就像方才的许彦,他说那些,不是与他有多亲近,大抵是想家了,思乡之情无人诉,只好借着酒劲说给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听。
可他偏偏怎么都看不透高少怀。
大概是因为家境优渥、自幼过得平顺的缘故,卓潇不是个傻的,却有一副万事不往里搁的透明肝肠,待人处世随性惯了。直觉高少怀不会害他,便也懒得想这些复杂的事,无所谓地把心里的念头抛到脑后。冬夜寒凉,他不想和一个醉鬼抢酒喝,干脆一点也不见外地钻进了厨房,从角落里刨出一个落满了灰的红泥炉,还找了个客栈里常用的酒壶——刻意没碰高少怀自己的那个——灌了一整壶水,把菜案上的老姜切下来一大块丢了进去。
他打算煮一壶姜汤喝。
诸事齐备,只差东风——临时扒出来的炉子里没有火。
作为一个珠服玉馔、行止出入都有人服侍的公子哥,卓潇当然不会生火,于是他盯上了许彦脚边还没烧完的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