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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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妹妹终于说出“兼职”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带着那种少女特有的羞愧，像是说到一个应该完完全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污秽的东西。她看了一眼我的表情，也许是读出些许惊讶后，立刻解释说：

“不是那种……你不要误会。”

“我开始也跟你一样，很反感这种事情。前辈告诉我，做这种兼职真走到上床那一步有很多，要么是自己本身就乐意，毕竟对方人可能也不错，再就是有受不了金钱诱惑的。她说自己两三年前也做过，正常就只需要陪那些有钱人唱唱歌喝喝酒聊聊天就行。当然，也会有人向她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但只要她表现抗拒、不乐意，对方也没有一定要如何的意思。这种事情就是你情我愿，不愿意谁也没法强迫。

她还跟我讲了一些她的想法，就是说……其实我们无论是做明星还是做小模特还是像她们做兼职。其实本质上都是在靠男人的□□吃饭，如果没有这一点，演员和歌手应该绝大部分都是学院里出来的才对，根本轮不到像我们这样只有年轻长得漂亮其他资质平平的素人。所以，既然做了这行就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好好利用自己的条件多赚些钱才是硬道理……

我就……被她说服了，也是的确想要挣更多钱，就按照她给我的方式联系了那边的人，尝试去做一次试试。

情况也确实跟她说的差不多，一晚上两三个小时，我只需要过去……几乎就像是参加朋友聚会一样唱唱歌喝喝酒聊聊天，就能有每次一两千的收入。有时候他们在里面突然谈生意，我在旁边坐着什么都不做，一会出去那边的负责人就分我钱了，不过也有人比较过分……但也就是碰碰而已，我自己挪开就好，没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概是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妹妹以为我不相信她的话，突然伸手搭在我放在桌面的右手上，又把前面的一些话重复了一遍进行解释。

我本能地握住了手，感受着那几根细嫩的手指在我掌心的摩挲，想了想说：“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话，你早就是个成年人了。作为你……哥哥，我能做的只有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予一些我能做的帮助和建议。其他像是你愿意以什么为职业，像我们很早之前就讨论过的，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我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拉远了两人之间距离的意味，又立刻追问说：

“怎么聊远了，前面不是在告诉我，来这边后是怎么又用上那药的吗？”

只是微微松了松，那几根手指还是从我手中抽了回去，继续扣着衣袖上的纽扣。

“有次客户在里面，也在用这种药。

起初他们还骗我，说什么是一种国外的醒脑药，只是碾碎了吸比单纯含在嘴里提神效果更好，还给我看桌上的药瓶，我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天一晚上，我都在跟那种渴望对抗。整个密闭的空间里，就像是只有那个桌上的小药瓶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它牵引着我的眼睛，根本没法无视它。我曾经一度坐过去摸到那瓶子，拿起来看来着。他们见着又从我手里拿了去，说男人用的东西，让我小姑娘不要碰什么的。所以那晚其实我都没有用到那药。

但是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又开始像过去在学校那样，过不好正常的生活，好像时时刻刻就在想那个小药瓶，时时刻刻都在回忆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就算做梦，也都是相关的奇奇怪怪的梦。你没经历过是很难想象到的，它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

到元旦前那天，我已经挣扎了快两周了。我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这样不行，这样不对，但这个念头它就是……去了又来，永远甩不掉。在被它俘获的时间里，我已经找到了……就是卖这种药的药贩子，只是还没下定决心付钱。每天最难熬的是我下班到家你还没到家那段时间，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法不去想它。前面几周你六点多就回，每天这段时间都很短，但那天你碰巧加班，我心里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说，这是老天的安排，是给我的一个机会……

钱和交流都在线上，到九点多的时候他让我去取。我看见发过来的那个照片，纸盒子塞在楼下公园垃圾桶旁边的一处灌木丛下面，那个底下有各种长期没清理的垃圾残渣，晚上灯光只照到那个角落一点，显得特别阴暗可怕，这又提醒了我，让我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想着就不管了，不去拿了，反正你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出什么事了，那时候连你上班位置都不知道，我只能不断打电话发消息，但就是联系不上你。我一边想着你可能遇到的情况，一边按下去的念头又浮了上来。怎么会这么巧呢？偏偏就是在这天，在那时候你失联了？我甚至有想，是不是你这段时间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你早就用什么我不知道的方式埋伏好了，就等我买那东西，你就和警察突然出来把我抓住，我的心思已经完全乱掉了。

到凌晨两点多，我心想我得去看看那边，看看你在不在，那东西还在不在。如果抓住我也好，我会坦白一切，至少心里不会再这样折磨了，如果那东西不见了，被别人收垃圾的捡走了，也至少断了我今晚的念想，等我到那里……”

妹妹的语速越说越快，到最后突然停住了，仿佛时间也在那一刻停住。

结束谈话后，我去洗了澡。

热水倾泻而下，顺着我的额头流淌到身体上。温暖、舒适、洁净的熟悉感觉由外向内，裹上心头，却未能如过去的一个个夜晚那样，拂去外面的尘埃，让我的神经松弛下来。

药物依赖这件事我没有想太多。在我那时的概念里，只要我鼓励妹妹再次下定决心，而我做好完备的监督工作，再坚持几个月就能了结了它，毕竟妹妹已经凭自己做到过一次，有我的帮助她一定能把它彻底戒掉。

我没法不联想的是，妹妹复吸这事和第二天发生的一切，是否有决定关系？她那会儿的崩溃，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吗？所以当她从酒店房间的厕所里走出来，驱使她突破禁忌的，其实主要是破罐破摔的心理状态吗？如果那天陪她去漫展的不是我，而是她的什么男同学男同事，大概事情也同样会发生吧。

短暂的失落不满后，我又转而拷问自己：难道你以为自己多优秀，多有魅力吗？你不过就是比别人稍微多读了点书而已，入世你做不出一番事业，出世你更成不了思想家哲学家，长相普普通通，凭什么指望有人非你不可呢？你就知足吧……

热气在狭小的密闭浴室里营造出迷雾，模糊了时空，我闭上眼，脑海中出现武汉老家的客厅沙发和两面书柜墙，出现广州老城区孤岛小旅馆房间里的大床和墙上挂着的香港电影海报……我把思绪拉回到身边，结果落在头顶上隔层的床垫上。所有画面中，唯一不变的，是中央若隐若现的洁白少女身体。

从浴室隔间出来，窗帘已拉上，妹妹面朝阳台，已在折叠床上侧身躺下。培根也抛弃了我，头尾相连蜷成一个卷，睡在了靠床头的沙发上。

八哥电影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