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
温元臻腹诽父亲小气,不过还是欢天喜地,忙让小环去取来。借就借吧,又未定还期。借个五年、十年,说不定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精神振奋,让温父忍痛割爱之外,也有了一丝快慰——女儿同自己品味相同。不过这变脸的速度之快,还是让温诚称奇。
画很快送来,文彦不愧画圣之名,笔法灵动、笔触细腻。图中赫然是一幅仲春乐景:柳色青翠,水光潋滟,落日的余晖将天地万物笼罩在一片橙黄的暖意中,双燕追逐着新发的花枝与嫩蕊。春意盎然,跃然纸上。
温元臻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温诚在一旁讲解,元臻听得兴起。
看画时又讲历史、又翻典故,你来我往,两人都颇觉畅快。
晚膳时分,温诚陪温元臻用了饭,又盯着她喝完了补汤。温元臻小聪明太多,六岁时生病着凉,不想喝苦药,耍小把戏支开嬷嬷,把药偷偷倒在汪语的花盆里,被抓个正着。父母既不想拘束她天性,又气她不顾忌身体,从此对食补格外上心。
温元臻不愿意喝,这补汤闻起来一股药味。碍于温诚在场,一口口喝光了。觉得味道不错,甚至还想再喝一碗。
但至于大夫开的药,父女俩达成一致,全偷偷喂给庭前那株盆景了。温元臻觉得那把不出她脉的大夫,是个十足的草包,开的药到底对的是什么症,一概不知晓。温诚更郁闷,跟个没什么真本事的大夫讨教了半天。这种没什么医术的庸医,只会害人害己。
父女俩同时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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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杜府赏梅宴的时间。
温元臻只管躲在她的小院里偷安。然而温诚和汪语是必去的,他们为温元臻遮挡外面的风风雨雨。还要对没照顾好温元臻表示羞惭,让杜漪唯一的孩子受苦,是他们的错。
温元臻在蘅芜院里不太安生。
今天杜府设宴款待的时间选的巧。昨夜里雪就渐止了,雪映红梅,新白抱新红,此时赏梅别有意趣。
珍叶坐在桌边打络子。温元臻则坐在她旁边看积雪渐消,心绪早已飘飞了。
靠近杜家,让她心里的恐惧又重新长出来。外祖母抱她的手很紧,咯得她骨头生痛,又挣脱不开。她记得她在哭叫,要逃离这双手的禁锢。她胳膊不停挥舞,脚也在乱踢,却没有人来救她。
她一直在哭。
往日的温暖怀抱变做了钳制,变做了她记忆里深夜的噩梦。要汪语、温诚轮流守着她,埋在他们怀里,嗅着温暖的气息,才能度过漆黑的夜晚。
但温元臻又在心里幻想着,若她去会出现的情景:在杜夫人怀里连声喊“外祖母”,执手相看泪眼后,坚冰破碎化作一汪春水,将生离死别的创伤都抚平,她们真能做一对情深意切的外祖孙。又或许,那个怀抱又会将她再吸进去,外祖母又一次在元臻身上看到爱女的身影,惊厥过度,昔日的情景会复现,她再一次试图扼杀外孙女的生命,来告慰她的亲女儿。